柳还真也不知他是怎么睡过去的,只是醒来时发现两条大腿都有些发麻。
他低头望去,便见着两个银白头发的脑袋分别枕在他的大腿上。
左边的是娃娃,四肢八稳地平躺着,翠绿衣裳紧紧贴在她身上,带着微微的起伏,安静得就像个精致的木偶。
虽然她本来就是个木偶。
这娃是源物啊,应该不用睡觉啊……这是柳还真心里的第一个想法。
而右边大腿,侧躺着的另一个银发妹子,自然就是白荼了。
这货就靠在柳还真大腿根处,能见着她苍白的小脸,还有从嘴角流出的哈喇子。
她的眉头微簇,双眸紧闭,似乎还在忍受着痛苦。
不过嘴角的哈喇子一直流着流着,从她的嘴边流到柳还真大腿那儿。
她是啥时候睡过来的?
柳还真茫然间,心里还很是庆幸:还好现在我这身体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身体的机能早就和这个年纪的老汉子一样,不然这个时候,就会发生很尴尬的情况了。
等等,这岂不是说我七八十就?
不行!
这不可能!
满脑子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柳还真抬头望去,身体骤然一绷。
王东来就坐在对面的石头上,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这才一两天不见,王东来的脸上就出现了大块大块的烂肉,大半张脸都是腐烂的模样,脖颈、手背上也出现不同的烂肉。
或者说是尸斑。
“醒了?”王东来笑着问道。
“嗯。”柳还真坐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枕在他大腿上的两个娃。
娃娃迷迷糊糊坐起,随后身体一哆嗦,警惕地望着王东来。
“你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才睡着!”
白荼嘟囔着揉了揉眼睛,擦了擦口水,却见着柳还真和娃娃严肃的表情,愣了愣,扭头见着王东来,眨眨眼,又眨眨眼,嘴里含糊不清道:
“我嘞个乖乖,王东来你这是去整容了?”
王东来笑了笑,此时阳光出来,照在他身上,有些痒。他用手在脸上挠了一下,挠出大块腐烂的肉滋啦滋啦作响,和吃窑鸡时用力撕扯肉身上的声音一个模样。
挠下来的大块烂肉,被他随手扔在地上。
“是啊,不过整容失败了。”王东来咧嘴笑着,刚扒拉下来的脸上还在流着乳白色的脓液,这味儿,有些上头。
这画面还是有点冲击力的,白荼和娃娃都有些宕机,白荼下意识靠在柳还真身边,娃娃则是警惕地挡在两人身前。
见着柳还真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王东来眯了眯眼,问道:
“你早就发现了?”
“嗯。”柳还真点点头,见着一旁的白荼身体虚弱得都快站不住的样子,就随手把她拉过来,背在背上。
白荼原本还想挣扎一下,柳还真一巴掌拍在她小屁股上,这娃小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但也不再动弹了。
“我觉得我伪装得可以啊。”王东来纳闷道。
柳还真想了想,道:
“疑点很多,不过最主要的一点,是你身上那股腐臭味儿。”
王东来叹了口气,“果然,亏我在船上时还一直避着你……”
柳还真笑道:
“你要维持人的模样,就得不断下海捕杀鱼类,吸收生机,才能让身体不腐烂。
“后来你故意喝酒,让酒味冲散身上的腐臭。
“再到后来,上岛后你除了吸收人的生机,还买了些香水故意喷在身上,这些都太明显了。”
王东来无奈地摇摇头:“身上的肉烂了,这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避免吸食血玫瑰号的船员补充生机,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此时,在柳还真背上的白荼已经暗戳戳骂完了,这时才惊讶道:
“什么?那些鱼都是你杀的?你不是心灵教派的吗?”
王东来:“……”
柳还真咳嗽一声,嘘着眼扭头看向背上的白荼,
“不是你给我说他不是心灵教派的吗?”
“我说过吗?”白荼眨眨眼。
“说过啊。”柳还真骛定道。
“哦,我忘了。”
“……”
王东来好奇道:
“你就是听她说的,才开始怀疑我?”
“差不多吧。”
柳还真笑着指了指背上这娃,白荼看着他的手,忍不住伸出小虎牙狠狠一咬。
柳还真及时缩了回来,没咬到,就笑道:
“虽然这娃看上去呆呆傻傻的,但她的判定,我没有怀疑过,所以一开始我就猜测你不是心灵系。
“既然不是心灵系,那剩下的就好猜多了。比如……”
柳还真伸出一根手指,比作枪的姿势,瞄准娃娃的后脑勺,嘴里轻轻吐出一个“砰”。
即使娃娃现在不再是柳还真身上的源卡,但似乎还存在着一定的心灵感应。
原本娃娃还警惕望着王东来,根本没看后面,但随着柳还真的一声“砰”,她就像脑袋中枪一样,啪叽一声直挺挺倒在地上。
末了,还伸出一只小手挠挠屁股。
王东来:“……”
过了两秒,娃娃才若无其事站起来,拍了拍衣服,又警惕望着王东来。
“论演技,娃娃比你的那只尸怪好得多。”柳还真笑道。
王东来面无表情道:
“当时那只尸怪是我用意志直接控制的。”
柳还真张了张嘴,哑然失笑。
两人沉默一阵,阳光照在他们身上。
王东来的身体出现淡淡的烟雾,腐烂的味道更重了。
柳还真斑驳的白发也变得更多了。
白荼紧紧攥着手,她已经快到极限,若是在今天太阳落山之前,还逃不出这个岛,她就真要嗝屁了。
其实白荼很想让柳还真赶紧赶路,但此时她也察觉出情况不对,主要不对的原因是,她能感觉到身下的柳还真身体一直紧绷着。
他很紧张呢……
是在紧张什么?
紧张面前的这个男人?
还是在紧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知为何,白荼原本已经快被死亡和恐惧淹没到窒息的情绪,忽然就消失了。
她轻轻趴在柳还真的背上,尽可能挤压着对方,即使这个动作,会让胸口那只箭更深入的插进去,她也无所谓。
她默默闭上眼,眼眸微颤,静静听到身下那个男人一张一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