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锦书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沉重的道：“方文玉的小厮在他家中找到了一封遗书。
上面说，他本就是该死之人，早就已经想下去见那些枉死的兄弟，即便没有如今的事儿，他也不想再苟活于世。
主公乃英明之主，不应该因为那些藏污纳垢的人坏了名声，能在临死之前替那些死去的兄弟为主公最后一次进忠，他下去之后也算有脸去面对那些兄弟们了。”
油灯的灯花噼啪噼啪的响，光线并不是那么明亮，照得萧倾城的脸色晦暗不明。
季锦书知道萧倾城与方文玉多有交情，在琼州岛发兵之前，无论她去哪儿手下的人基本上都会有方文玉。
如今方文玉又用这种方式离世 ，她心里怕是不会好受。
怕萧倾城伤心，他出言劝慰道：“方文玉已经存了死志，即便你留得住他一时也留不住他一世。
之前就听闻他的小厮说，自从他封爵之后，便日日饮酒，饭时吃的也很少。
再这么熬下去，怕是时日也不多。
虽然咱们都知晓当初那些人是有心算无心，可方文玉到底放不下。
如今杀了那些人能让他心里快慰一些，也算是一件好事。”
萧倾城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季锦书。
觉得这人越来越会说歪理了。
“我记得方文玉府中并无其他家眷？”
之前大朝战乱纷争极多，且在战乱起始之前，百姓们已经过得民不聊生。
琼州岛本土的人全是罪犯，后去的人多是逃难过去的，方文玉则属于后者。
说白了，他们琼州岛上的人不仅仅两个文臣之首是老光棍，武将之中大多数也都是寡王。
方文玉就是一个亲人都没有的那一挂。
季锦书点头，“他确实没有其他家眷。”
萧倾城：“那他的财产怎么办？”
季锦书：……？我以为你在为朋友死了而伤心，结果你却在想人家的财产？
季锦书倒不至于觉得萧倾城已经丧心病狂到发朋友死的财，只是心下觉得提这话有些不太合适宜。
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怪异，但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这种没了后嗣的侯爵，要么在亲戚之中择一个聪慧的孩子记在膝下，继承他所有的财产。
要么就归功于国库。
方文玉在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他的府邸和之前被赐下去的那些赏赐都会重归国库。
你想要怎么分配？”
萧倾城点头，“那就给他风光大葬，至于陪葬品……”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她自己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人死如灯灭，根本就用不着。
可如今都流行厚葬，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给他陪葬，好像瞅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稍微想了想，心下便有了主意。
“陪葬品不需要太丰厚，把他平时最喜欢的以及最常用的那些东西给他陪葬就行。
其余东西全部变卖，分发给那一万将士的亲属，这样即便他泉下有之，心里大概也会好受一些。
毕竟说再多怜悯和愧疚都是纸上谈兵，只有钱才是最实惠的，能让那些人的亲倦过上好日子。”
季锦书微微皱眉，有些不赞同，“如此这般做，怕是有人会说你寡恩。
亦或者用着死去将领的钱收买人心。”
说再多，下命令将方文玉的钱全部给那些人家属的是萧倾城，那些人感恩的对象也包括萧倾城在内。
他知道萧倾城是好意，但这话放在外面毕竟不怎么好听。
“而且时下流行厚葬，若是你给方文玉陪葬的东西少了，怕是有人会攻讦你刻薄有功之臣。”
萧倾城闻言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人都死了，东西哪还用得上？都是给外人看的罢了。
那些东西都是我赏赐的，未必和方文玉的心意，既然那些将领们的家属全都拿了方文玉的钱，那就理应供养方文玉的魂魄。
叫发钱的人和那些收了钱的人签署协议，每年都让他们给方文玉烧十刀纸钱。
上万户的人家怎么说也得有上千家收钱、签协议吧？
到时候方文玉在底下有一大堆钱，想买什么买什么，甚至还能接济接济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天天只愁钱花不完，谁还能说我刻薄寡恩？
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贴心的皇帝了，好吗！？”
季锦书：……你是不是天底下最贴心的皇帝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天底下没有比你更能狡辩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