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一晃而过,转眼间,八月近半。
凤妤带领铁骑已到西洲将近一月,城防,农桑两手抓,常驻几万人的城池很快步上正轨,城民在陈江东和州府幕僚调停下,摩擦渐少。西洲青壮年劳动力居多,在开荒垦田阶段,前期是凤妤供粮,半月后情势稳定,凤妤就渐渐断了粮,靠城民们自给自足。
西洲是燕阳最重要的棉区。原住民就有种植棉花的,八月正好是丰收的季节。要等来年播种,许多农作物都是春季播种,开荒的田地基本错过了春耕。要等秋耕,或等来年春耕。
要保证宁州铁骑对粮食的供给,几乎所有的田地都种了黍米和土豆(马铃薯),黍米已不是燕阳最重要的粮食,早就被小麦,水稻所取代。可黍米和土豆都是一年生的农作物,随时可播种,黍米只要两月就能收割,耐旱又耐寒,最适合如今的西洲。
除了种植黍米,还种植瓜果,因地域缘故,西洲能种植的食物比起江南要少许多,青壮年们几人一组进山狩猎,山林里还有野果,野菜等,基本都能保证城民们的生活。
所有的荒地,她都恳求城民们种了黍米,作为感谢,凤妤会按照日租的价格结算给城民们,或发放米粮和日用品。
小麦才是最主要的农作物,真正大规模种植要等到春耕和冬耕,冬耕在十月份,如今还早。凤妤要做的是稳定西洲现有的居民生活,规划好种植土地,开沟引渠。本来是打算让谢珣派兵过来开荒,如今发现城内这么多居民,只要给他们吃饱就是劳动力,没必要让铁骑长途跋涉到西洲,冬季播种也是,只有丰收时缺少人手,可以派军来帮忙。
凤妤算过一笔账,铁骑长途跋涉途中的花费,到了西洲的军粮消耗,不如她请城民耕种来得划算,凤妤修书给谢珣时主要说了铁骑帮忙开荒的事,西洲和黄州都不需要铁骑帮忙开荒,他们主修粮马道就行。
黄州那边王知州和凤妤时常交换信息,黄州那边人口比西洲少许多,的确需要人。王知州却是一个能人,他也觉得铁骑长途跋涉途中耗费巨大,他修书给锦州的薛玉,希望他能帮忙黄州的耕种,两州仅快马仅有大半日的功夫,也不知道王知州是怎么和薛玉谈的,竟写了欠条,薛玉还真派兵帮黄州。
这些事有条不紊地进行,凤妤也渐渐得心应手,她这西洲城主当得深得人心。
主要是福利真的极好,凤妤虽给他们断了粮,每隔五天,或七天都会给城民发放一些日用品或是鸡鸭等食品。看似小恩小惠,对如今西洲城民而言简直是如见甘露。
八月十五中秋,城中极是热闹,也无宵禁,居民们汇聚于城中大广场玩乐,凤妤派陈江东带人维护秩序,她在府中休息。她一向不爱这种热闹,秋香从月门进来,“姑娘,苏掌柜送来中秋礼,还想邀请你去他府中一起过节。”
“回绝了吧,说我身体不适。”
“是!”
她和苏孟韦提起要掌管矿山已半月有余,也希望他和祝盛开的人能退出矿山,苏孟韦却说他做不了祝盛开的主,这人原来是悍匪,如今是铁官。在西洲说一不二,凤妤也不着急,就和他们耗着了,城门紧闭,盘查严格,铁矿想要出城几乎不可能。
她的矿山,她要兵不刃血地拿回来。
凤妤在庭中望月时,想起祖母和姐姐。她极少想起父母,却会频繁挂念凤老夫人和凤姝。
不知姐姐在寺中过得如何,是否会被宇文景欺负,中秋这种团圆日子,父亲和母亲定会去寺中探望姐姐。
孤身一人在外时,格外思念家人。
想姐姐,也想谢珣了。
也不知道谢珣在宁州过得怎么样。
她摸着手腕上的镇魂珠,思念如潮,凤妤遗憾地看着圆月,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和谢珣呢?
宁州的治理比西洲要顺利许多,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谢珏酌情给了氏族银子补偿,拿到土地后有州府的人规划出来分配。一来是大军驻扎宁州,震慑一切妖魔鬼怪,二来是谢珏手段强硬,不讲情面。
谢珏在宁州到盐城几座城池内都实行均田制度,还算顺利,盐城遭遇到氏族极大反抗,谢珣出兵镇压,连州府都撤换了,派了崔兰宋和陈煌坐镇盐城,推行新政。
谢家兄弟在宁州到盐城等六城推行新政时手段就要暴力许多,相对而言凤妤就非常的温水煮青蛙,两种手段是因地制宜,各有利弊。
盐城,沙城,洛城,平洲,云州如今都以宁州为尊,不尊燕阳法令,盐城氏族抗议是在听闻中州增兵,方楚宁前来驻防后,盐城的氏族并不想失去自己的土地和财产,还希望盐城知州能够归顺燕阳。
盐城闹了两日后,谢珏和谢珣商议后,派崔兰宋和陈煌驻守,这是燕阳出兵宁州的第一道防线,谢珣放了八万兵马。盐城增兵后,最担忧的是中州,枕戈待旦,驻守中州的方楚宁反而比谁都来得轻松,吊儿郎当地坐在城墙上吹着长笛。青色的发带飘散在晚风中,显得又几分寂寞。
他说,“放心吧,震慑而已,宁州不会主动出兵中州。”
若他所言,谢珣派兵是震慑和布防,并不会主动出兵,可有一句话方楚宁没说,宁州不会主动出兵。
是这一两年内,不会主动出兵。
再过几年,那就不好说了。
他望着圆月,想起谢珏,从他记事起,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和谢珏一起过中秋。
中秋是除夕和元宵外最热闹的节日,宁州的中秋也过得很热闹,家家户户备新酒,石榴,圆饼等食物,夜里还会放水灯,女人和孩子会拜月祈愿。
他和听风在中秋最喜欢的是登高赏月,喝酒。往年在军营若无战事,他们会去跑马,爬到最高山上看月亮,听风说是登高望月月最圆,所以他每年都会带听风爬山赏月。
听风酒量极浅,却会在中秋夜陪他在山上畅饮,每年都醉倒在他怀里,枕着他的腿睡到天亮,说是要赏月的人,年年都伴着月光醉卧山巅。
方楚宁想,今年中秋,亲人亡故,再无团圆,他孤身一人在宁州,谢珣也不知是否有空陪他。
听风一定很难过。
谢听风的中秋节过得极其糟心!
中秋是大节,宁州城内和往年一样庆祝中秋,丝毫没有谢家兄弟造反的风声鹤唳,百姓日子该怎么过就这么过。宁州铁骑也一向有军民同乐的传统,因此军中也有宴席。宴席主角是谢珣,他是三军主帅。一要犒劳三军,二要和将军们联络情感,这也是新老一代主帅和将军们更迭时联络感情最好的时候。
谢珏性子冷淡,又不喜热闹,往年有镇北侯和谢璋,他总是跟方楚宁跑山顶喝酒。今年不一样,他要应酬诸位将军,幸好诸位将军熟知他的性子,也知道他酒量不行,不敢来灌他,谢珏本以为自己喝几杯酒,露个面就能撤。
谁知道宴席中,竟有人提起他亲事。
他和谢珣丧父丧母要守孝三年,因是边关武将,且在战期一般能免于守孝。可他和谢珣却不打算破戒。
三军将士却觉得侯爷亡故,谢家兄弟又在战时免于守孝,谢珏今年已二十有一,是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中秋谈婚事,倒真的很应景。谢珣从锦州回来后,有几位将军提过要谢珣考虑成婚和子嗣,竟不在意谢珣和凤妤定亲,想把女子送到谢珣后院。谢珣搬出了守孝和有未婚妻都未能阻拦这些试探,有人甚至委婉地向谢珏提起过。
谢珏冷嗤,“我身有隐疾,不打算成婚,谢过诸位将军好意。”
诸位将军,“……”
谢珣,“……?”
二哥,守孝这理由搬出来,也不是很难吧?
何苦呢?
你这样说他们以后只会盯我一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