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妤敛去遗憾和伤怀,没被谢珣看出端倪来,数月未见,谢珣并不希望如此狼狈凄惨地出现在凤妤面前,他骨子里仍是有点英雄主义,总是情不自禁在凤妤面前保持着最强,最好的一面,就像野兽求偶时,也总是维持着自己最强壮的模样。可这伤却又没办法避免,这一刀刺得太深,伤在凤妤身体里,比伤在他身体上让他难受。
“乖乖,不哭了,哭得我伤口更疼了。”谢珣过于虚弱,说话仍有些吃力,凤妤惊喜,又难过地抱住他,还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
本该是温香软玉在怀的一件美事,却因是自己的身体,谢珣抬手抱时,柔情万千又有点郁闷。原来从阿妤的角度,抱着他一点都不舒服,还很吃力。
他习惯性地想要摸摸凤妤的耳垂,这是他和她之间的小动作,每次凤妤难过,或想念凤姝和祖母时,谢珣总喜欢抱着她,摸摸她的耳朵。温柔而亲昵的动作能让凤妤放松,缓解她的思念。
可如今这耳朵是他的!!
谢珣觉得身体互换真不是一件好事。
他只能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凤妤这一晚各种情绪堆积,哭得情难自禁,泪水打湿了他的肩膀,哭得如此惨烈导致于谢珣不免有些担惊受怕,他不会是要死了吧?
“阿妤乖乖,没事了。”谢珣温柔地哄着,心疼得要命,只觉得自己满怀柔情,难以纾解,被凤妤哭得肝肠寸断。
凤妤哭了足足有一刻钟,眼睛也哭肿了,她还从未在谢珣面前哭得这么惨烈,痛哭过后竟有点羞涩和拘谨。
谢珣哭笑不得,几乎是眷恋地看着她的眼睛。
宛若透过他的脸,看着她的灵魂。
其实只要是凤妤,不管眼前的脸是谁,他都那么的喜爱。
“张太医说,你熬不过今晚……”
“别听那庸医的,我这不是好端端的。”谢珣强撑着一口气,不愿被凤妤看穿自己的虚弱,“养一养就好了。”
谢珣知道宁州和北蛮打赢了,如今二哥和方楚宁都在江南战场,却不知道凤妤来了京都,看到飞影时非常意外。
他的小姑娘被锦衣卫从西州掳走,跳崖后浑身是伤,伤痕累累长途跋涉从柳州回京都,数次命悬一线,他一想到凤妤孤身一人长途跋涉就恨不得杀了陈墨。她幼年时被掳走,童年阴影至今没有消散,又经历一次被捕,逃亡,一次比一次艰难。
如今,又顶着他的身体出现在危机四伏的京都里。
“阿妤,相信我,养一养就好了。”
凤妤起身,去喊张太医,半夜三更的,张太医正在小憩,听到凤妤醒来时心情很矛盾。
张灵正一时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遗憾。
他是替谢珣觉得高兴,意中人命硬,又挺过来了,他都不知道凤妤是第几次遇到这样的危险,也不知道凤妤是第几次命悬一线。
陈墨带锦衣卫从西州把人掳走,途中被她逃了,张灵正非常佩服凤妤,全燕阳有几个人能从陈墨手里逃脱。
她从那么高的悬崖往下跳,就差一命呜呼,还能独自一个人跋山涉水回到京都,没有寻一个地方落脚,也没等着旁人救援。
就这一点,他很佩服凤妤。
秦王的王妃就该是这样智勇双全的女子。
可遗憾的是,凤妤这孱弱的身体,实在不是谢珣的良配,张灵正不免在想,若是她抗不过今晚,他也不必费尽全力去救治,顺其自然。
谢珣会难过,会怀念,可他要逐鹿天下,将来三宫六院多的是女人,时间会冲淡少年帝后这份浓烈的情感。
作为朋友,他替谢珣开心。
可作为王府的谋臣,他是想凤妤若是抗不过伤痛,死了也好。
如今她又扛过来,张灵正是真的挺遗憾的。
两副药下去,见效很快,天亮时谢珣的脸上已有了一些血色,张灵正嘀咕一句,“三姑娘,你命是真的硬!我治病救人,也算见多识广,你这么命硬的,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谢珣,“……”
不会好好说话就闭嘴!
若不是他在凤妤身体里,他就想骂人了。
张灵正天刚亮就走,留了许多药材,嘱咐凤妤和谢珣等人近日不要出门,凤妤重伤后京都盘查应该会很严格,各大药铺,镇北侯府各个据点和凤家都是重点防范对象,锦衣卫的爪牙遍布京都,他们必须要留在庭院里,不能外出,知道养好伤。
张灵正走后,谢珣和凤妤总算有时间研究镇魂珠,镇魂珠好好地戴在谢珣手腕上,不曾脱落,可奇怪的是,他们不能换回来。
“为什么?”凤妤困惑不已。
“我也不知道,我去了一趟相国寺找方丈,方丈也说不出缘由,镇魂珠也没出现破损。方丈说是机缘未到,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依我看那秃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能糊弄我。”谢珣说起来一肚子气,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能换回来,我们怎么办?”凤妤有些着急,他们在京都危机四伏,谢珣肯定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做事更方便。
凤妤试着把镇魂珠摘了,他们也没有再换回来,甚至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谢珣也有些着急。
“阿妤,别急,等我养好伤,我们再想办法。”
凤妤看着镇魂珠若有所思,只能顺其自然,谢珣喝过粥后,气血又好了些,凤妤把宇文景和北蛮王,独孤靖的来往书信交给他。
谢珣和谢珏早就猜到宇文景和独孤靖有勾结,只是没想到在北蛮王被斩杀前,宇文景就频繁地和北蛮王有书信来往。
宇文景的阴谋,比他们预想得更要早。
“简直是混账!”谢珣怒不可遏,气血攻心有些昏眩,一国之君,享天下供奉,百姓敬仰。却为了一己私欲,愿把边境军事要塞拱手相让,简直昏聩至极!
宁州一旦被北蛮侵占,往北的几座重镇落到北蛮手里,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燕阳全境就只有中州这一道险要,十二州也会顺势落到北蛮手里,万里河山一半都要让给北蛮。
“飞影,临摹书信,送到内阁所有官员手里。”谢珣气得脖子上血管暴跳,凤妤怕他怒极伤身,只是轻轻地拥着他,安抚着他的情绪。
谢珣沉声说,“宇文景必须死,阿妤,我一定会杀了他。”
“我知道!”凤妤对此深信不疑,“江南战事平息后,就是他的死期,所以他才会让陈墨掳走我,试图要挟你。”
这已是下下策!
“阿妤,我会尽快想办法,送你父母和祖母出城。”谢珣蹙眉,“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办这件事,陈墨在你跳崖后往被寻找,没有找到人,故意散播你的死讯,或许也想到你若活下来一定会回京,所以派人紧盯着凤家。你祖母听闻你的死讯后,缠绵病榻……”
“祖母……”凤妤红着眼,着急地问,“她如今怎么样?”
“阿妤,我假扮成郎中的小厮进府看过她,大夫说她身子骨还算康健,只是一时悲伤过度,需要静养,知道你平安无事,如今病情也稳定下来,我和安远侯也取得联系,都在想办法送他们出城避难。”谢珣也有些后怕,“幸好当时我留了心眼,西州那边一直在派人假装找寻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陈墨和宇文景或许以为你真的死了,暂时没动你的家人,只要他们不被带进宫,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带他们离开京都,再给我一点时间。”
这些书信曝光后,内阁一定会向宇文景发难,宇文景一时半会顾不上凤家,应该是他送人出城最好的时机。
“那姐姐怎么办,她还在宫里也。”凤妤心急如焚,祖母和爹娘在宫外,他们还可以想办法。
可在皇宫内院,鞭长莫及,她想要救姐姐,难如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