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红衣来到黑网吧,赵高的尸体直挺挺地立在墙角。
我走到赵高的尸体前面,掏出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
滋!
黄符在指尖变成一簇火苗,没入赵高的眉心中央,刹那间,仿佛赵高的两只眼睛里面,都燃起了幽蓝色的火焰。
我取出一顶黑斗笠,罩在赵高头上,这是之前就让赵工头帮我准备好的。
“好啦,咱们上路吧!”我对柳红衣说。
柳红衣点点头:“好哇,有趣,我倒想看看,这赶尸匠赶尸,到底是怎么个名堂!”
我举起引尸铃摇了摇,尖着嗓子叫道:“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我扬手撒了几张黄纸,朝网吧门口走去,赵高的尸体亦步亦趋跟在我后面。
柳红衣看得稀奇,微微惊叹道:“这赶尸术果真神秘啊!”
走出网吧,门口停放着一辆小货车,货车的尾部对着网吧卷帘门。
货厢里面放下一块木板子,做成一个斜坡。
我踩着木板子,当先走进货厢,然后摇了摇引尸铃,赵高的尸体也摇摇晃晃踩上木板子,进入到货厢里面。
我冲柳红衣招了招手,示意她快上来。
柳红衣上车之后,我关上货厢门,货厢里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货车缓缓启动,载着我们往城外驶去。
我特意嘱咐过赵工头,一定要安排一辆全封闭的小货车,所以这辆小货车的货厢全部用铁皮包裹着,密不透风。
我点燃一支蜡烛,让赵高靠边站着,然后在货厢里坐了下来:“休息会儿吧,从这里出城,起码得半个钟头呢!”
柳红衣凑到赵高面前左看看,右看看,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柳红衣跟我唠了起来:“哎,我说,之前电视新闻上,针对赶尸有过专门的报道,说湘西赶尸是忽悠人的。还有所谓的专家站出来,对湘西赶尸进行揭秘,说湘西赶尸其实有两种方法,第一种,赶尸匠其实并不是赶尸,而是背尸,他们把尸体切割成尸块,这样方便背运,到了目的地之后,再把尸块拼接起来,就完成了一次赶尸。第二种说法,赶尸匠其实是侏儒,藏在宽大的长袍里面,用竹竿挑着尸体赶路
!”我冷笑两声:“荒谬!极其荒谬!这些所谓的狗屁专家,根本什么都不懂。我赶尸一门源远流长,其中的奥秘,更不可能被外人所知晓!这些垃圾,顶着专家的头衔,诋毁和扭曲我赶尸一门,实在是可恨!
”
说到这里,我已经情不自禁捏紧拳头,恨不得打爆那狗屁专家的脑袋。
柳红衣摆摆手道:“你不要生气,也用不着跟那些人置气!我今晚可是亲眼见证了真正的赶尸秘术,心服口服,真的!”我吁了口气,由于赶尸这一行当的特殊性,我们经常被人误解,诋毁,甚至中伤。赶尸匠其实是一个伟大的行业,行善积德,送尸返乡,但我们却被妖魔化,很多人都瞧不起赶尸匠,甚至都不愿意和赶尸
匠接触,认为赶尸匠成天和死尸打交道,所以不“干净”。我想说的是,我们赶尸匠干着最苦最累的活,挣着死人的钱,吃死人的饭,却还要受尽白眼,但我们问心无愧,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尚,但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有多么低微,不过有一点我可以拍着胸脯
说,我们的心灵比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人都要干净!我竖起两根手指,跟柳红衣说道:“我来论论所谓的专家揭秘,第一,他说赶尸匠是把尸体切割成块,然后背到目的地。这专家根本连赶尸的基本守则都不知道,赶尸匠最敬重的就是喜神,也就是死尸,在
赶尸过程中,我们必须保证喜神最大程度的完整,甚至连指头都不能少一根,怎么可能残忍地把喜神切割成块?哪个赶尸匠要是这么做,那可是要遭天打五雷轰的!第二,专家说我们赶尸匠都是侏儒,藏在长袍子下面挑着尸体赶路。这个观点更是可笑,甚至是傻逼,如果我们赶尸一门都是侏儒,那我们干脆改名侏儒门好了。试想想,倘若赶尸一门都是侏儒,那我们
还有能力延续到现在?只怕早就被别的门派给灭门了吧?再说了,你说侏儒挑着尸体翻山越岭,这不是瞎扯蛋嘛?侏儒那么矮小,还能挑着尸体翻山越岭?”
我越说越是激动,忍不住爆了粗口。
“不好意思,我有些激动了!”我跟柳红衣道歉,然后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柳红衣笑了笑:“没关系,我认为你骂得好,那些狗屁专家,一天天吃饱饭撑的!”我也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不管是第一种揭秘,还是第二种揭秘,都是胡说八道。有脑子的人仔细想一想,也知道肯定不是那么回事。赶尸秘术博大精深,流传数百上千年,这其中的门门道道又岂是
外人能够知晓的?巫道八门,各有各的门道,各有各的神秘!”
我和柳红衣正唠着话,货车已经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敲门声,然后是一个工人的声音:“九爷,可以下车了!”
“走吧,现在才开始真正的赶尸!”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
货厢门打开,柳红衣当先跳下车,然后搭上一块木板,这块木板主要是为喜神准备的。
我摇晃着引尸铃,引领赵高走下货车,清脆的铃声在黑夜中显得格外悦耳。
那个工人看见这一幕,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毛,所以也没敢久留,跟我说了句“九爷保重!”,匆匆忙忙驾车离开了。
我环顾四周,现我们已经来到郊外,这里没有人烟,往前不远就是野草丛,穿过野草丛就进入苍莽的原始大山。
湘西多山,所以湘西的城市都是在群山围绕的山凹里面,只要一出城,就面临着翻山越岭。也正是由于这样特殊的地形地貌,才让赶尸一门悄然兴起,这样的地形,是最适合赶尸的地形。
“我们往哪边走?”柳红衣问我。
我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指北针,冲柳红衣招了招手:“走这边!”
因为我们赶尸匠,长年累月都在原始大山里行走,随身揣着一个指北针,便于辨别方向。要不然在郁郁葱葱的丛林里面,是非常容易迷失方向的。
接着,我又取出一盏油灯,点亮之后递到柳红衣手里。
“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我和柳红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野草丛中,只剩下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回荡。
我跟柳红衣说:“我们赶尸匠,都是夜晚赶路,白天休息,你跟着我走这一趟,可能要吃苦了!”
柳红衣说:“没关系,我也经常这样!”
野草丛生,夜风轻轻一吹,那些野草就哗哗作响,如同海浪一样的翻滚。
这里的野草有一人多高,我们在野草丛中行走,根本就看不见踪影。
油灯散出昏黄的光亮,更添诡秘之感。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在我们即将穿过野草丛的时候,柳红衣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往后看。
“怎么了?”我问她。
柳红衣皱起眉头道:“我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有人跟踪我们?!
我微微一怔,立即回头张望,但见身后的野草丛空荡荡的一片,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没有人呀,是不是你多虑了?”我说。
这里野草晃动,四面八方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可能有时候会产生错觉,这也正常。
柳红衣没有多说什么,重新拎着油灯上路。
穿过野草丛,我们赶着赵高的尸体,进入苍莽的原始大山。
翻过这座大山,就能抵达赵高所在的高山村。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感觉上好像挺近的,翻过眼前的大山就到达目的地了,可是翻山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像这样的一座大山,翻过去起码要两日时间,一日爬山,一日下山,路途可一点都不近。
我们一口气走到半夜,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红衣,累了吧?前面有棵大树,我们过去歇会儿!”我指着前面一棵大树说。
从网吧出来,我们已经连续跋涉了四五个钟头,脚都走痠了,所以停下来歇歇腿,同时喝点水,缓口气。
虽然只是喊一句“阴人上路,阳人回避!”,但是这几个钟头里,我都记不清自己喊了多少次,反正嗓子都快喊哑了。
柳红衣当先走到大树下面,把油灯往地上一放,揉着小腿说道:“干你们这一行,确实有够累的!”
我引领着赵高走到树下,让赵高靠着树干站立,然后我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棵大树是棵古木,树干粗壮,至少需要三五个成年人手拉手才能合抱,生长得枝繁叶茂,如同一把巨大的绿伞。地上树根错综盘绕,就像爪子,深深插。入地下。
“萧九!”我刚坐下,柳红衣突然低低喊了我一声,声音中带着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