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上的侍女,领着贺清笳和李纯简去了佛堂,就设在李纯簌平时居住的卧房左手边的耳房,小小一间,供奉鲜花,闻着清香。
李纯簌跪坐蒲团上,捧着一卷发黄的旧书,低吟道:“除夕将近的空中,飞来飞去的一对凤凰……山右有枯槁了的梧桐,山左有消歇了的醴泉……天色昏黄了,香木集高了……我们飞向南方,南方同是一座坟墓……啊啊!火光熊熊了……凤凰和鸣,我们更生了……”
“六妹妹,你唱的是什么?”李纯简问道。
李纯簌转过脑袋,清婉一笑:“五哥,是《凤凰涅槃》。”
李纯简被这温柔语气吓得弹跳起来,躲在贺清笳背后,半晌才缓过神来,喃喃道:“清笳,六妹妹是不是中邪了?”
“康王殿下,给公主殿下请个太医吧。”贺清笳叹道。
语罢,李纯简竟是拉着贺清笳逃出公主府,教贺清笳有些哭笑不得。李纯简这是担忧,她会被李纯簌的邪气感染。
一炷香后,太医从公主府出来,被李纯简拦截。
“康王殿下,公主殿下无碍,一夜未睡,过度兴奋,待休息足够了,就恢复正常。”太医笑道。
贺清笳听后,顿感怀疑,李纯簌竟然没有中毒。
这种疑惑,一直在持续,贺清笳感到心烦意乱,索性关闭了怨歌行。李纯简趁机缠着贺清笳,待在玉兰堂不出门。
“娘子,今早出门买菜,有小破孩塞给我一朵青莲绒花。”绿筠拎着竹篮,展现了青莲绒花。
贺清笳瞅了一眼,眸子绽放些许光亮。
她被邀请参加涅槃盛会了,时间是三天以后,地点还是青华山。虽然她有心理准备,她的涅槃盛会,应该和李纯簌不同,但是她可以见到橘奴,总能够找到蛛丝马迹。
“清笳,你不许去,本王感到害怕。阿耶、方贵妃,无不夸赞,六妹妹入了青莲教,变得贤良淑德了,和蔡驸马过上相敬如宾的生活。可是,本王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六妹妹。”李纯简从背后紧紧抱住贺清笳不撒手,沉浸在淡淡的忧伤之中。
“康王殿下,我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贺清笳语气淡然。
绿筠听后,默默地给贺清笳别上羊肠匕首。
李纯简还要撒娇一波,奈何绿筠已经握起拳头。
亥时,青华山下,贺清笳提着灯笼,裙角被晚风轻轻吹开,犹如一朵不胜娇羞的水莲。
“这世上是不是没有贺娘子挂心的东西?”橘奴幽幽问道,青莲灯里散发的萤火虫冷光映照得她宛若孤魂野鬼。
于是,两个人爬到半山腰,进入一间破庙。门前的白皮古松估计上百年,需要五六个小孩张开双臂合抱着。
贺清笳路过白皮古松,触摸了一下,眉头轻蹙。
实心的,不可能藏着秘密。
“五嫂,今晚的涅槃盛会,不会是为你特别准备的吧。”李纯簌向贺清笳招招手,语调欢快。
贺清笳摸了摸羊肠匕首,笑容清浅。
这次涅槃盛会,在空地圈了一堆柴火,火焰不高,燃烧旺盛。
只见橘奴,换了一身天竺舞娘裙,显露曼妙身姿,缓缓踏入篝火中间。接着,贺清笳之前认得的柴舵主,推搡了贺清笳一把,吩咐贺清笳也进入篝火中间,将橘奴绑在十字架上。贺清笳沉思了片刻,到底还是照做。
然后,从白皮古松枝头飞下一位穿了夜行衣、戴上暗银面具的男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两眼炯炯有神,想必也是翩翩君子。
可惜,男人的行为,一点也不君子。
他跳入篝火中间,当着众多青莲教徒的面,宠幸了橘奴。那样原始的交配动作,教贺清笳感到恶心。
“五嫂,青莲教没有勉强橘奴。”李纯簌轻声道。
贺清笳当然知晓,橘奴是自愿堕落的。
涅槃盛会结束后,橘奴送贺清笳和李纯簌下青华山。
“绿筱,他需要花多少钱,买下这场涅槃盛会。”贺清笳冷声道。
“贺娘子,我不是绿筱。”橘奴仍然穿着天竺舞娘裙,身上残留了麝香味道,笑得颇有风情。
“他是太子还是瑞王?”贺清笳的调子愈发清冷。
“五嫂,你顾虑太多了,像这样的涅槃盛会,金主都是匿名的。大哥和三哥,去一趟平康坊,什么花样没有玩过,哪里看得上野趣,就不怕被威胁。”李纯簌挽着贺清笳的胳膊,莞尔一笑。
“绿筱,行事之前先想一想阿筠。”贺清笳临走前低声道。
第二日清晨,贺清笳破天荒给绿筠煮了一碗羊肉汤饼。汤头清澈,羊肉细嫩,口感鲜美,绿筠吃得意犹未尽。
“娘子,您每次有求于我,都来这套。”绿筠爽朗一笑。
“阿筠,我怀疑,橘奴就是绿筱。”贺清笳轻叹道。
“娘子,阿姐已经死在金陵战役。”绿筠垂下眼睑,情绪低落。
“阿筠,我想拜托你跟踪宜城公主,看她在涅槃盛会里头做什么。不过,你要防备橘奴,我琢磨不透橘奴的目的。”贺清笳握着绿筠的肩膀,神色格外郑重。
绿筠走后,贺清笳去了怨歌行,制作黑绸团扇。
快要入冬了,很多老人家熬不过冬天,就会用上黑绸团扇。
贺清笳从白日等到黑夜,李纯简眼巴巴地过来蹭她,她只是摸了摸李纯简的脑袋,依然要继续等待下去。
她有些后悔,请求绿筠帮忙。
“康王殿下,帮我问一问,宜城公主有没有回府。”贺清笳递给李纯简一盏温热的洞庭碧螺春,眸光如雪光,清淡雅致。
李纯简欢快点头,嘱咐篮羽跑腿。
不到一盏茶功夫,篮羽告知,宜城公主不在公主府,蔡驸马的书房倒是灯火通明,隐约可以看见黑影。
“娘子,我回来了!”绿筠发出银铃般清脆笑意。
贺清笳见状,推给绿筠一碟绿豆糕。
“娘子,我不喜欢吃绿豆糕。”绿筠恼道。
“绿筠娘子,那就回王府吃芙蓉糕。”李纯简打着哈欠,懒意洋洋地道。
“阿筠,说说你的见闻。”贺清笳忽然轻笑道,犹如菊花枝头凝结的霜华,别有一抹清丽。
“清笳,你笑起来很好看。”李纯简瞪大了眼睛。
紧接着,李纯简被绿筠狠狠地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