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宙第二纪元,第3888年。
天界,界壁之外,登天城,一号茶楼。
这是一间最高档次的茶室,接近三百平米的面积,正中心摆着一张方形的竹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四张竹凳。
此时坐在东面的夜寒君,啜了一口杯中的香茶,余光打量着墙上的水墨画,气定神闲,从容而自如。
坐在南面的夜流萤,闭眸浅寐,俏丽的身影仿佛融入黑暗中,好似天然就是光的对立面,两者难以共存。
而在靠墙的位置,烈欣欣捧着一卷卷轴,专心致志,同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呱……怎么还没来呀,本瓜好无聊呀……”
趴在桌子上的瓜瓜,对着面前的茶杯吹气。
看到一道道波纹荡起,它依旧两眼发呆,一整个没精打采。
“哒——哒——哒——”
突然,楼梯间响起吱嘎吱嘎的走路声,非常的清脆。
瓜瓜眨了眨眼,黯淡的神彩荡然不存,转而腾起的旺盛精力,让它一蹦十几米高。
“来了来了,小幸运来了,本瓜去开门!”
嗖的一声,微风拂过,小家伙冲刺到门口。
它朝着墙上的按钮轻轻一拍,门上灿亮的阵纹快速隐没,一个仅供两人通行的口子,完整的呈现在眼前。
“抱歉,来晚了。”
夜隐穿门而进,没有任何见外,径直坐在西边的空位。
落座后,他朝着身后招手,那个站在门外满脸拘束的年轻女子,方才小心翼翼踏进茶室。
“见过神一大人。”
女子面朝夜寒君,双手抚胸,弯腰行礼。
夜寒君指着北面的空座,微微一笑:
“坐。”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是……”
女子深吸一口气,尽可能保持冷静地坐了下来。
“李幼宝,S级寻宝猎人。”
“她的另一重身份是探宝宗的宗主,老宗主不久前刚刚去世,她作为长女,本身又有圣人的位阶,自然要继承宗主的位置。”
夜隐简明扼要,直接点明女子的身份。
夜寒君颔首,在他的印象中,近古宙末年,探宝宗鼎盛之时,也是小有名气的圣王家族。
过渡到新生宙,初代宗主陨落后,宗门没落,探宝李氏在诸天的分量微乎其微,再也没有存在感。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夜隐凭一己之力将其拉拢,可见本领不一般。
“咕噜噜……”
夜隐喝了一口桌上的香茶,沉声道:
“这一次,我们就用探宝宗的身份,进入天界。”
“相关的虚假身份我都做好了,你我三人都是幼宝的护道人,只要不展露太强劲的实力,穿过界壁轻而易举。”
“夜隐兄长。”
夜流萤睁开眼,认真建议道:
“把所有的情报再汇总一遍,以免出了纰漏。”
“好。”
夜隐没有不耐烦的意思,郑重其事道:
“这些年我率领忧郁玫瑰,四处闯荡,一边传教,一边增进个人实力。”
“曾在云海与我们有血海深仇的灭蒙氏,不久前广邀诸天豪杰,决定举办「天神宴」。”
“他们的守护圣灵,就像灭蒙武说的一样,真的在这个纪元证道封神了。”
“因此——灭蒙氏回归神族的梯队,近古宙第一纪元拥有的风光容貌,即将重现世间。”
“若是以往,我可能不会有其他的心思。”
“我们冥灯夜氏还需要沉淀积累,没有真神或者冠位,没必要去挑战这些强敌。”
“但时不同往日,既然寒君打破禁忌,可与旱魃族的新神联袂行动。”
“我们何不趁着天神宴会,一举将这刚刚证道的天神——拖下神位,予以终结?”
夜隐的声音非常平稳,好似在说不足挂齿的小事。
听到他这般说辞,拘谨而坐的李幼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偷偷瞄向夜寒君的眼神,全然藏着敬畏之色。
“不用怕,这趟行程,我们既然借你的身份入场,一定会护你周全。”
夜隐瞥了李幼宝一眼,转过头来,询问夜寒君的想法。
“我没有异议。”
夜寒君如实道:
“灭蒙氏拥有守护神灵,占领天界,宣誓主权。”
“明明拥有铲除的手段,若是坐视不管、放任他们汲取一界的资源,未来的某一天,等到灭蒙神鸟变得更加强大,只会带来源源不断的麻烦。”
“不过,我在担心……会有其他神祇以真身参与宴会吗?”
“不会!”
夜隐斩钉截铁道:
“神明不会以真身,轻易到访当世神族的大本营。”
“何况,灭蒙一族又是出了名的残暴。”
“即便个别老牌真神,祂们也不愿随便淌浑水,心里都有顾虑。”
“话虽如此,做好两手准备也无妨……”
夜寒君皱着眉头,忖思道:
“万一这是灭蒙氏的计谋,以新神的名义邀请众神族,暗中设下伏击的陷阱,我们要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才行。”
“非必要,我不想动用深红之戒。”
“深红之轮这些年的消耗太大了,再消耗它的本源,证道封神遥遥无期……”
“先进去吧,错过时间,宴会就要结束了。”
夜隐抵着眉心,缓缓说道:
“我所有的情报来源都表明,天界现在还不是铁板一块。”
“灭蒙神鸟凭借封神级别的战力,强行屠掉天界远古宙乃至近古宙残留下来的封神遗脉,以铁血手腕肃清威胁。”
“这般做,表面上风头无两,背地里不知有多少生灵在记恨它们。”
“只要能进入天界,按兵不动,徐徐观之,是阴谋必然识破。”
“实在不行,我们先打探情报,再找下一次动手的机会。”
“也好。”
夜寒君轻轻点头,心生决断。
这些年游荡诸天,找不到元神的踪迹,心中正觉烦闷。
这天神摆宴,豪请四方,若是有机会弑神,焉有错过的道理。
“话说……小地仙那边有动静了吗?”瓜瓜举手询问。
这些年,夜流萤和夜隐都晋升圣位,这第一道子怎么还没有动静呢?
“没有,花神谷一如既往的平静,外界没有生灵能够涉足其中。”
夜隐摇头:
“禹如心隐世不出,不见得是坏事。”
“眼下诸天各种混乱,能有一方净土,不失为一种幸运。”
“好啵,本瓜有点想她了~~”
瓜瓜晃头,把禹如心扛着铁锹的样子甩出脑袋,兴冲冲道:
“出发,去天界咯!”
“听说天界是天之眷灵的大本营,大铁鹅的圣巢要是能建立在这里,那才是真正的风风光光吧?”
……
半小时后,登天城,城中广场。
这座百万人口的城池,名义上属于天界的哨站。
只有通过「登天梯」,天界的窗口才会洞开,内外两界的生灵才能相互通行。
“探宝宗?稍等。”
驻守登天梯的全都是第9位阶的圣人,不多不少,一共十人。
他们验明李幼宝手中的邀请函后,用特殊的仪器、阵法,以及圣兽的嗅觉、视觉,多次检验夜寒君四人。
夜寒君任凭检查。
这种检查其实非常的敷衍,有神性的眷灵都是封神遗脉,都有通天的手段。
没有神性的即便是圣王,守卫也不惧怕,根本不会当做威胁。
翻来覆去,大概折腾了三个小时。
当登天梯正式架在头顶的时候,夜寒君徐徐往上攀登,心中略有惊奇。
被封印的欲界,出入口是欲村,窄得可怜。
天界并不存在封印,这通天梯看似只能容纳一人通行,实则有无数平行的梯子,日日夜夜都有生灵攀进攀出,只是寻常人看不到罢了。
“咦,好多带翅膀的眷灵!”
“不过它们好像不全是羽族哎,大多都是妖兽或者蛮兽,真正是羽族的很少很少……”
瓜瓜不用出力,它只需要抓住夜寒君的衣服,一路观光即可。
等到那些稀奇古怪的禽鸟,一个个钻入眼帘的时候,小家伙先是兴高采烈,不一会儿又奇怪道:
“没有天使……”
“大蝌蚪,天之体系中,天使和羽族明明各占一半才对吧?”
“难道云海那边,真的把圣天使灭了个干净,以至于这个物种都快灭绝了?”
“嗯,光巫神在位时,对待天使一族极不友好。”
“尤其是亲和光元素的圣天使,光巫神女一直在追杀。”
“曾经在远古宙拥有两位神天使的天使一族,新生宙的状况无疑恶劣到极致。”
夜寒君缅怀过往,忖思当下,略有唏嘘道:
“不过,天界也是天使一族的诞生地。”
“只要天界还在,天使一族就不会真正断根。”
“外界数量再少,天界之中,想来还能看到一定比例的天使型眷灵。”
“好耶!”瓜瓜正要欢呼。
夜隐皱了皱眉,公布最新的情报:
“天界的守旧派中,原本还有一支神天使遗脉,族人虽少,却也值得尊敬。”
“但灭蒙神鸟证得神道,第一件事就是屠了她们。”
“连带着信仰神天使的家族、宗派,只要不臣服于灭蒙氏,通通都被血洗。”
“怎么这样……”
瓜瓜一直很喜欢天使相关的传说,闻言鼓起腮帮,气呼呼道:
“可恶的灭蒙氏,为了占领天界,手段好凶残!”
“诸天还有天之封神吗?难不成灭蒙神鸟一家独大吗?那也太不正常了吧!”
“不,火神山还有一尊羽族的天之封神,血脉据说和凤凰有关。”
“但祂占领火神山,从来没管过天界,天界的兴衰成败,与祂毫无瓜葛。”
夜隐目露一丝迷惘,迟疑道:
“还有一尊……我就不知道了。”
“十八翼神天使陨落后,祂的那枚神格,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现如今也许空缺,也许另有生灵把控。”
“总之,灭蒙神鸟的成就不可抹杀,能够在万千羽族中杀出重围,将一个已经衰败多年失去神性的家族,重新点燃神血。”
“这般功绩,若是记载史书之中,势必用浓墨粉饰。”
“哼哼,祂蹦跶不了多久啦!”
“只要木伊爷爷出手,就是初代灭蒙神鸟死而复生,木伊爷爷也能把祂锤爆!”
瓜瓜握住小拳头,忽而蹦到台阶上,朝着最高处又蹦又跳:
“到时候斩杀灭蒙神鸟,想办法取出天之神格!”
“大铁鹅再努努力,证道半神,它就能炼化神格,实现梦想了!”
“希望如此。”
夜寒君追上瓜瓜,然后在最高处,朝着虚空跳下。
“呼啦——”
仿佛坠落悬崖,强烈的失重感徘徊体外。
下一瞬,身体骤然一轻,一个有别于刚才的世界,完美接纳了他们。
“这就是天界?果然和传言中一样,非常的轻盈。”
夜流萤挥舞胳膊,明明没有扇动翅膀,自身却能漂浮空中。
这还真是不同寻常的体验,任何生灵来到天界都能飞行,那些长期生存在地面的走兽,怕是难以适应吧?
“诸位,可是为天神宴而来?这边请。”
一个猿猴型的眷灵,浑身长满绒毛,却又西装革履,一副高级仆人的打扮。
它淡淡一笑,指引众人坐上马车,然后缰绳一抖,拥有双翼的天马,立即带着他们向着一个方向俯冲。
沿途,天空时而飘落羽毛雨,时而羽毛狂化形成风暴,以空间乱流的方式干扰通行。
猿猴仆人驾轻就熟,凭借精湛的技艺,始终维持如履平地的良好体验。
终于,一座漂浮在高空中的奢靡宫殿,渐渐冲进感知。
它无边无际,盘卧虚空,形如大鹏展翅。
天马辇车在翎羽处降落,随后,一群翼人族的妙龄少女,端着果盘,笑脸相迎。
“官人们,这边请。”
“天神宴持续十年,千年灵果,万年灵药,应有尽有。”
“这边是品仙宫,有人类女子昼夜不停起舞,性感、唯美、柔媚……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边则是望气殿,有精通占卜的圣灵,可为诸君献上祝福。”
“赌石宫,小赌怡情,最解乏闷……”
“养生殿,共有药草十万三千种,泡澡圣地……”
夜寒君一路参观,只觉得灭蒙氏的大本营无比气派,似乎都是新建的,没有一处寒酸简陋。
他径直问道:
“那些诸天大族,都在哪里会宴?”
“我们想去见见世面,可否直接去往,忽略旁枝末节?”
“官人有命,自当遵从。”
翼人族的侍女娇魅一笑,领着众人走向最宽敞的主道:
“前面是天神宫,诸君虽能进入,却也只能居于末席。”
“还请遵守相关的礼仪制度,若是见了灭蒙族的本家,需行低头礼,切不可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