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昌恒倒是大概知道何金龙平时在哪里打牌,这种事情本来就瞒不了人的,江丰县城就这么一点大,这种消息怎么可能不传到林昌恒的耳朵里面来呢,只不过林昌恒现在不愿意闹得班子不团结,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反正何金龙在他那个小组里面也就是个摆设,没多大的实际作用。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何金龙分管的工作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是难辞其咎的,现在不把他找到肯定是不行的。
林昌恒跑了第一个何金龙常去的地方,没找到他的人,他又开车往第二个地方去,那是一间茶楼,供人们喝茶,不过江丰县的人也没多少风雅的,你让他们花几十块钱买壶茶在那里喝,没多少愿意的,所以茶楼也顺应老百姓的需求,也顺带搞起了棋牌室,其实就是麻将室,在包间里放上了麻将桌,这样就有生意了,林昌恒收到的消息是,何金龙就经常在那里打牌。
林昌恒把车停在门外,进了门上楼,就在他刚刚上楼梯的时候,他看见前面有个人,脚步匆匆,看上去很像是农技站的李站长,他便放慢了脚步,跟在了李站长身后。
果然,李站长也是来找何金龙的,他此时行色匆匆,心慌意乱,也没注意到林昌恒跟在了他的身后,他匆匆上了楼,问了一下茶楼的前台,何镇长在不在,前台显然认识李站长,他应该也是这里的常客,便告诉他何镇长在哪个包厢,李站长便又急匆匆的去了。
林昌恒一直跟在李站长身后,看到李站长进了一个包厢,他也不进去,就在外面听着,他听见李站长对何金龙道:“何镇长,出大事了啊。”
何金龙有些口齿不清地问道:“出什么大事了?你那么慌张干什么?”
李站长道:“何镇长,你介绍的那个种子公司的麦种出事了,发芽率太低,到现在也没多少出苗的,现在农民都找到镇政府了,你快找那个种子公司吧。”
何金龙大声道:“什么叫我介绍的?我就是跟你提了一下,是你自己带他们卖种子给农民的吧?现在怪到我头上来了?怎么?你想让我承担责任?”
李站长道:“何镇长,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是我现在找不到那个种子公司的业务员了,你找不找得到?”
何金龙哼了一声道:“我哪找得到?这事你自己摆平,我没办法。”
李站长又说:“何镇长,这事我真的摆不平啊,这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吧?”
何金龙怒气冲冲地说:“怎么样?你还要威胁我?”
旁边一个人打圆场道:“老李,你别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嘛,你跟何镇长好好说,大家想想办法,看怎么把这事摆平算了。”
林昌恒听出这人是镇水利站的吴站长,原来他也在包厢里面跟何金龙一起打牌。
李站长话里都带着哭音了:“可这事太大了啊,我统计了一下,这批麦种总共卖了三十多万斤,种了一万二千多亩地,涉及到的金额一百多万,这要坐牢的啊。”
何金龙又哼了一声道:“那谁让你们不做发芽率实验呢?”
李站长道:“我们做了实验的啊,实验的时候发芽率还是好好的,可以达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谁知道种在地里它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啊。”
何金龙问道:“那会不会是农民自己操作失误了?”
李站长道:“这个播种没什么操作失误的啊,别人种了几十年的地了,再说了,要操作失误也不可能一万二千多亩地都操作失误吧?有的人家里的地种了两种种子,一种是买的这种种子,一种是他们去年自己留的麦种,播种的方法一样,可是发芽率都天差地别。”
何金龙又问道:“那些农民现在都还在镇政府?”
李站长道:“是啊,刚才我听人说,他们还堵在镇政府的大门口呢,弄得好些人在围观。”
何金龙道:“那现在不能去,你先坐下,要不摸几把麻将?晚上我再找那个业务员,一定能找到的,你别担心,你不是还有一批货款没给他们吗?”
李站长也是无法可想,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他最后一批货款还没结给那个业务员,就出了发芽率这件事情了,这批货款也有二三十万,虽然不可能完全弥补种子不发芽的损失,但是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不过李站长也没心思打牌,他说:“我就坐一下,你们打吧。”
林昌恒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一把推开了包厢门,包厢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林昌恒,看到是林昌恒来了,他们一个个大惊失色,何金龙都愣住了,看到林昌恒的脸色很不好看,何金龙讪笑道:“林镇长,你怎么来了?”
林昌恒冷着脸,扫视了一眼包厢里的五个人,除了何金龙、李站长和吴站长之外,还有林业站的鲁站长,另外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人,他对何金龙道:“我怎么来了?我不来的话,镇政府的大门都要被人给拆了,我不来的话,我也就看不到这么好看的一场戏了!”
林昌恒这时候才注意到,何金龙中午应该还喝过不少酒,到现在都是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何金龙道:“林镇长,事情没那么严重吧?我就是跟大家一起打个牌嘛,没犯什么大错吧?”
林昌恒又看了看麻将桌上,桌子上有不少钱,粗略一看,都不下于一千块钱,他冷笑道:“你们几个下午不上班,在这里打牌赌博,你居然说事情没那么严重?这话留着给纪委的人说吧。”
几人都是噤若寒蝉,何金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对林昌恒道:“林镇长,怎么?就这点事情你准备捅到纪委去?你做事别太绝了。”
林昌恒道:“这事捅不捅到纪委且先不说,你跟李站长现在得跟我一起回镇里去,镇政府的会议室里,现在还有几十个农民在等着要一个说法呢。”
何金龙道:“我不去,这事不关我的事,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林昌恒冷笑道:“你可是分管农业的副镇长,你真不去?”
看着林昌恒冷冷地眼神,何金龙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他不情愿地站起身道:“去就去呗。”
林昌恒领着何金龙和李站长出门了,出门前,他还冷冷地扫了吴站长和鲁站长一眼,顿时,两人都像是被一盆冰水泼了一身一样,感觉到透心凉,他们感觉到,他们的前途无亮了。
林昌恒开车带着何金龙和李站长回了镇政府,又领着他们进了会议室,那些农民看到李站长,一个个都激动起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喊着李站长,问他那些麦种不出苗,这该咋办?他们说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年,李站长把这样的劣质种子推销给大家,太可气了。
有的人说要让李站长赶紧联系种子公司,让他们紧急组织优质种子过来补种,现在补种还能有收成,要是再晚几天那就一切都晚了。
见大家乱哄哄的,林昌恒大声道:“大家都别着急,你们还是选出一个代表,提出你们的诉求。”
农民们还是比较听林昌恒的话的,他们再次把那个老农选了出来,老农对李站长道:“老李啊,你原来还是一个不错的人啊,教大家种田,给大家推荐优质种子,几十年来都很不错,所以大家才相信你,可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你把这种劣质种子推销给大家,这一季的收成,你担得起吗?”
李站长一脸惭愧之色,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在那里低头不语。
林昌恒道:“大爷,您还是把你们的要求说出来吧。”
老农便对李站长道:“老李啊,我们的要求也不高,你赶紧联系那个种子公司,让他们紧急组织种子给我们补种,明年麦收的时候,如果没有什么大的灾害,要是收成达不到今年麦子的平均收成,种子公司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
听到老农的要求,李站长差点儿就要哭出来了,一万多亩地啊,种子公司肯答应这样的条件吗?那个种子公司是省城的,是个皮包公司,他们的种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进来的,现在那个种子公司的业务员估计也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李站长已经联系不上了,他到哪里去找那个种子公司去?关键李站长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他又害怕那个种子公司的人被找到,那人一找到,李站长拿好处费的事实肯定瞒不住了,可是找不到的话,这个责任他也担不起啊,虽然他手里还有一笔种子款二十多万没有付给种子公司,但是二十多万也不够补种这一万多亩地的啊。
李站长哭丧着脸道:“可是那个种子公司的业务员现在已经找不到了啊,我都联系了好几次了,都联系不上,估计他已经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