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龙道:“这个标准不一,各个煤矿的标准都不一样,低的几千,高的几万,一般来说,是一两万一个人吧。”
林昌恒道:“死一个人就只赔一两万,这也太低了吧?人命就这么不值钱?”
相对于一条人命这么廉价来说,林昌恒更加感到不快的是舒玉龙的语气,他的语气太平淡了,似乎人命是可以摆到货架上用金钱来衡量的货物一样。
以这样的语气来谈起一条人命,哪怕价格再高,那也算是草菅人命了。
程珊红道:“一两万不低了,前两年一条人命只赔几千块呢,现在算是高了不少了。”
其他几个常委也都附和着说这个标准不算低了,比前两年涨了一两倍呢,照他们的意思,那些矿主们已经算是很有良心了。
林昌恒实在听不下去了,等这些常委们说完之后,他说:“姜县长,麻烦你把国家规定的工伤死亡标准拿出来念一下。”
姜仲生拿出了一份文件念道:“对死亡矿工的赔偿标准是这样规定的,首先,是丧葬补助金,这部分金额应该是6个月的统筹地区上年度平均月工资,第二是一次性工伤死亡补助金,这部分金额应该是上一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0倍,第三是供养亲属抚恤金,范围是因工死亡职工生前提供主要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的亲属,标准是配偶每月40%,其他亲属每人每月30%,按统筹地区上年度平均月工资计算。”
姜仲生抬眼看了一眼在座的常委,所有人都是默不作声,姜仲生继续道:“柳林市上年度平均月工资653元,因此,丧葬补助金每人应该赔偿3918元,上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6323元,因此,一次性工伤死亡补助金应该是每人赔偿元,而供养亲属抚恤金就要按照死亡矿工家里亲属的具体情况来计算发放。”
姜仲生说完后,大家还是默不作声,不过有人也在心里算了一笔账,这一次每个死亡矿工直接赔偿就是十三万多,还有供养亲属抚恤金,差不多就是要给这些矿工的妻子和父母养老,还要把他们的子女供养到长大成人,这笔钱可就没底了。
这一次矿难总共有四十多名矿工被困,目前生还的只有三人,其余的要么已经遇难,要么就是失踪,但是被困这么久了,基本上也没有生还的希望了,也就是说,柳家河煤矿的矿主柳德军需要对四十余人进行赔偿,光是直接赔偿就是五百多万,后续的赔偿还不知道有多少。
不少人在心里感慨,如果按照这个赔偿标准的话,这一次柳德军只怕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林昌恒道:“姜县长,目前冻结的柳德军的财产有多少,够不够支付这笔赔偿款的?”
姜仲生道:“目前冻结的柳德军的财产有存款三百多万,其它的动产不动产价值一千余万,还有柳家河煤矿也是他名下的财产,具体价值尚待评估,应该是足够支付这笔赔偿款的。”
林昌恒道:“这个赔偿标准,大家还有没有不同意见?”
要说矿工死亡的赔偿,过去死一个人最多也就赔个一两万就不错了,可是现在这个人人自危的当口,这个赔偿标准又是国家规定的,还有林昌恒这么强势的一个县长在这里盯着,谁敢有不同意见?因此,所有常委都表示没有不同意见,这个赔偿标准就这么定了下来。
其实按照林昌恒的意思,这个赔偿标准他觉得还是有点低,可是既然是国家规定,那他也不可能标新立异,随意提高赔偿标准。
林昌恒不紧不慢的说:“还有,这一次发生特大矿难的原因,我们要继续追查,柳德军的其它问题,我们同样要追查,要一查到底,如果有问题,我们绝不姑息!”
林昌恒的语气让所有的常委们心中都升起了一股寒气,看来,柳德军是完了,这些常委们不禁都在回想,自己跟柳德军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往来,他们在想着,该怎么撇清自己跟柳德军的关系,以免引火烧身。
林昌恒道:“这个赔偿标准,要尽快向社会公布,特别是那些死难矿工的家属们,要第一时间向他们公布,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人死了,至少还得给他们合理的赔偿,而且赔偿需要尽快到位,这个月之内,就要全部赔偿支付给每个死难矿工的家庭。”
林昌恒又扫视了会场一眼,问道:“这样的处理,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如果有意见的话,可以提出来,如果没有意见,就这样通过了,大家按照这个方案来执行。”
大家能够有什么意见?林昌恒说的都是按照国家规定来的,而且他是带着省委的尚方宝剑来的,又是在座中级别最高的一县之长,全面主持柳西县的工作,谁要是敢提出什么意见,那不就是跟省委作对了?而且也不占理啊。
所以,林昌恒的提议就这样被通过了,并且形成了会议纪要,印发给了各相关部门遵照执行。
这一次常委会上的内容,不胫而走,很快就是全县皆知,所有人都是非常惊讶,因为这一次矿难死亡矿工的赔偿标准也太高了,比原来的赔偿标准高了好几倍,而且矿工家属还能一直领取抚恤金。
矿工家属们当然也听说了这个消息,在柳西县委县政府公开向全社会宣布这个消息之前,他们就通过其它的途径得知了这一次常委会的内容。
他们一听说这个赔偿标准,就都激动万分,他们知道,这一次的赔偿标准提高了这么多,当然是新来的市长林昌恒给定下来的,以前在柳西县发生的矿难也不知道有多少,最高的赔偿标准也就一个人两三万,而且没有每月领取的抚恤金。
就这一件事情,林昌恒在这些矿工家属们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了起来,他们也相信了林昌恒一定能够替他们做主了,林昌恒这个县长的威信也就一下子树立起来了。
这些常委们也发现了,姜仲生这位新任常委,似乎已经投入了林昌恒的麾下,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他本来就是副县长,跟县长同一战线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没什么后台和背景,全靠办事能力还不错,才提拔起来的,现在有林昌恒这么一个靠山,他不向林昌恒靠拢才怪了。
开完常委会的第二天,林昌恒又召见了单荣华,单荣华今年四十岁左右,过去曾经在公安局工作过十几年,业务能力不错,后来调到了司法局,这一次柳西县公安系统许多人都被撤职,单荣华便被调到了公安局担任代局长,并担任政法委副书记,暂时主持县公安局的大局。
单荣华来到林昌恒的办公室,他的心里一阵忐忑,没办法啊,如今柳西县是多事之秋,而柳西县公安系统现在更是有风雨飘摇之感,在这个当口,他来担任柳西县公安局长,这让他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如果可能的话,他宁可不当这个公安局长。
柳西县的情况之复杂,单荣华再清楚不过了,而柳西县公安系统的腐败,单荣华同样知道不少,现在他的手里就等于是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啊,拿在手里嫌烫,可是扔又扔不掉,你说他难受不难受?
昨天列席参加常委会,单荣华基本上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林昌恒的强势,他也看到了,这是个他得罪不起的人,今天林昌恒找他要说什么,单荣华也大致心里有数,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林昌恒需要他做的事情,他做了得罪县里的很多人,不做的话又该如何对上级交待?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单荣华强笑着对林昌恒道:“县长,您找我有事?”
林昌恒从办公桌后面转了出来,亲手给单荣华沏了一杯茶,单荣华惊得连忙上前接过茶杯道:“县长,这怎么使得啊?我实在是不敢当啊。”
林昌恒淡淡一笑道:“单局长,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坐吧。”
单荣华规规矩矩捧着茶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可是屁股都不敢坐实了,只敢坐了一半。
林昌恒道:“单局长,柳西县的情况,我也了解了一些,现在柳西县的形势很严峻啊。”
单荣华点头附和道:“是啊,县长,现在形势确实很严峻。”
林昌恒道:“柳西县的形势很严峻,可是柳西县公安局的形势却更加严峻啊,现在柳西县公安局可以说是人人自危,一盘散沙,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战斗力来,可是现在柳西县又非常需要柳西县公安局发挥出战斗力来,尽快稳定住柳西县的局势,单局长,你现在肩膀上的责任很重啊!”
单荣华点头道:“县长,您放心,在县委县政府的正确领导下,县公安局一定能够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