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叶海燕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带上了她和叶小萱的一些随身物品,其它的一些家具什么的,她就委托粟艳帮她处理掉了,这么远,她也没办法带走,反正谢文军说到了那边,公司会给她安排住宿,家具家电都是现成的,也不需要她带什么。
计算着到县城的班车还有十几分钟就要开了,叶海燕带着女儿出了家门,把门锁上,把钥匙交给了粟艳。
乡政府的一些干部们都上来跟叶海燕道别,叶海燕笑着跟他们挥手告别,她不喜欢离别的时候搞得很伤感,她告诉大家,自己到浙东那边,每个月工资是五千块钱,大家都很羡慕地说,那可真高啊,叶乡长真有本事啊,到那边可比在李家峪乡强多了。
有的人让她以后有空一定回来玩,叶海燕笑着点头说一定一定。
叶海燕跟大家告别后,便出了乡政府的大门,离乡政府的大门没几步路,就是班车停靠的地方。
可是当叶海燕出了乡政府的大门的时候,她却惊呆了,原来门外站了很多老百姓,他们都是李家峪乡各村的老百姓,都是叶海燕十分熟悉的面孔,她每次下村,都会经常去他们家的,她对这些老百姓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也给了这些人很多帮助。
这些老百姓一言不发,沉默地站在门外,他们的手里都提着东西,有的是几个鸡蛋,有的是一只老母鸡,有的是一些果子,有的是山里的木耳、花菇之类的特产,总之,这些都是他们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看到叶海燕出来,一直静止的人群顿时动了,他们涌向了叶海燕,将手里的东西往叶海燕的手里塞着,他们喊道:“叶干部,把这些带上,养身体的。”
“叶干部,这些果子都洗干净了,你和小萱在路上吃啊。”
“叶干部,这些东西你到了地方可以用来熬汤,很补的。”
“叶干部,这些你一定得带上啊。”
......
叶海燕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她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她的手里已经提满了东西,这些东西都用布袋或者网兜装着,挂在她的手里,她觉得沉甸甸的,自己已经提不下了。
她带着哭腔道:“大家不要再给我了,我拿不下了,大家都带回去自己吃吧。”
“叶干部,这都是给你的,你一定得带上啊。”
“我真的带不了这么多,谢谢大家了,但是大家都带回去吧。”
一位老大娘道:“叶干部,你这些年对我们这些山里人这么好,现在你要走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家里只有这些东西拿得出手,你就带走吧。”
另一位老大爷道:“叶干部,你拿不下不要紧,我们送你到县城,把这些东西都给你带上。”
叶海燕已经是泣不成声。
又一位老大娘道:“闺女,你别哭啊,我们都知道你的委屈,那些说瞎话的人都是畜生,都不是人养的,你是好人我们知道,你也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的。”
一个中年妇女大声道:“是啊,叶干部你是好人,你不可能做那样的事情的,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是我们心里有杆秤呢,那些人都是畜生,你别委屈了,你把这些东西带上吧,这些东西不值钱,可是这是我们的一片心。”
听了这些话,叶海燕痛哭失声,她哽咽着说:“谢谢大家,谢谢大家......”
看着这一幕,跟在叶海燕身后的粟艳等人眼眶也红了。
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怯怯地说:“叶阿姨,你能不能不走啊?上次我爸打我,要不是你拦着,我爸得把我打死,你还给我买了新衣服,你在这里不开心吗?你为什么要走啊?你走了以后我爸再打我怎么办?”
叶海燕认识这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是她父母的二女儿,他们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女儿,生了二胎还是一个女儿,她的父亲觉得没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就迁怒于自己这个女儿,经常打她骂她。
有一次叶海燕到他们村里去,又看到她的父亲在打她,叶海燕就阻止了她父亲,又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他一顿,说是他再打女儿就让派出所把他抓起来,她父亲这才被震慑住了,她看到小女孩都没一身新衣服,身上穿的都是补丁摞补丁的破衣烂衫,就又给她买了一身新衣服,虽然买的是供销社里最便宜的衣服,但那也是小女孩这辈子穿的唯一一次新衣服了。
叶海燕记起了这件事情,她对小女孩身边的一个男人道:“你现在还打她吗?”
那个男人就是小女孩的父亲,他讪笑道:“叶干部,瞧你说的,我怎么会还打她呢?你是个好干部,你教我们家致富,还给我娃买衣服,我什么都听你的呢,我以后都不会打她了。”
叶海燕便温言对小女孩道:“小琴,你听,你爸爸说不会再打你了。”
小琴哭了起来:“叶阿姨,可是我不想你走啊,我们舍不得你。”
小女孩这一哭,现场好多人都掉下了眼泪。
叶海燕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的心里心如刀割。
这时,叶小萱也拉住了叶海燕的手道:“妈,要不咱们就不走了吧?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很多人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叶海燕,当然,那些老百姓也都没有出言挽留,他们知道叶海燕受过的委屈,也知道李家峪乡的条件不好,在这里确实是委屈了叶海燕,他们当然希望叶海燕留下来,但是他们不能像小女孩一样随便开口。
叶海燕犹豫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粟艳说:“海燕,班车都走了啊。”
叶海燕向班车停靠的地方看去,果然,班车已经开向了县城的方向,已经开出去一百多米了,她是不可能追得上了。
邵志华对乡政府的司机道:“你去追班车,让它停下来等一会儿。”
其实邵志华今天打算让乡政府的吉普车送一下叶海燕的,但是叶海燕很坚决地拒绝了,因为这属于公车私用,她既然辞职了,就不能在最后一天还沾公家的便宜。
司机答应了一声,准备开车去追,但是叶海燕却摇头道:“算了,邵书记,我就等下午那班吧。”
说完这句话,叶海燕的心里倒是觉得轻松了许多。
李家峪乡到县城的班车每天也就两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现在上午这趟走了,叶海燕也只能等下午这趟了。
粟艳听了之后,倒是很高兴地说:“那好啊,你中午就在我家吃饭。”
叶海燕对那些老百姓道:“大家都回去吧。”
老百姓们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叶海燕的面前,然后向她挥手告别,纷纷离开了。
那个小女孩也向叶海燕挥着手,她的眼神里满是依依不舍,让叶海燕看了不知道多难受。
这天下午,叶海燕又来到了邵志华的办公室,邵志华本来正在批阅一份文件,看到叶海燕来了,他连忙说:“海燕同志,要不我还是让小陈开车送你去县城吧。”
叶海燕摇头道:“邵书记,不用了,我来是跟你说,我不辞职了,行吗?”
邵志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问了一遍道:“你说什么?”
叶海燕道:“邵书记,我说我不辞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把辞职报告收回来。”
邵志华一下子激动了起来,他连连点头道:“当然能收回来,这太好了,我马上给县委组织部打电话,你真的不辞职了吗?”
叶海燕点头道:“我今天想了很久,我还是离不开这里的老百姓,我发过誓的,我要让这里的老百姓脱贫致富,可是现在这个目标还没完成,我不能就这么走了,就这么走了的话,我就是逃兵了。”
邵志华哈哈大笑起来,他说:“这太好了,海燕同志,这太好了,你一定能够带领这些老百姓脱贫致富的,我马上就给组织部打电话,你放心,以后再也不敢有人说那些瞎话的,我再知道谁说那些瞎话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叶海燕轻轻摇头道:“没事了,邵书记,以后不管谁说这些话,我都不会在乎的,只要我无愧于心就行了,人正不怕影子歪嘛,再说了,我后面还有这么多老百姓都支持我呢,我还怕什么呢?”
邵志华道:“海燕同志,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其实大多数同志都是支持你的,你不要把个别人的话放在心上,我这就打电话啊。”
邵志华拨通了电话,电话拨通之后,邵志华有些激动地说:“唐部长,有个事我要向您汇报啊,叶乡长决定不辞职了,所以那份辞职报告我们要收回来,行行行,我明天就派人去把辞职报告收回来啊,好好好,谢谢唐部长。”
邵志华挂了电话之后,对叶海燕道:“我已经跟唐部长说好了,明天就把辞职报告收回来,你就放心地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