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总把子忽然发问,封震南顿时一惊。
虽说他们袍哥会是中间见证人,但是,行业之间互相不打听对方的底细,这是行规啊!
他堂堂总舵把子,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周围的几个堂主也都停下了手里的筷子,正襟危坐。
陈总把子轻笑了两声,端过茶碗漱了漱口,取过一只牙签靠在椅背上。
五哥出言提醒道:
“关二爷面前讲话,想好了再开口!”
白璐不明所以的看向钱升。
刚才还没入席的时候,陈总把子不是跟南派的人相谈甚欢?
怎么忽然一下子画风就变了?
钱升指了指手机,小声冲她嘀咕:等着看好戏吧!
封震南一听陈总把子这是在敲打他,立马赔笑道:
“陈总把子这是说的哪里话?既然是请您做中间人,必然是知道您明察秋毫,不会偏袒任何一方,这件东西自然是从它本该在的地方得来的。”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你们不要想着偏袒北派,还有,坏规矩的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没想到陈总把子搓了搓手,一脸微笑立马接着他的话:
“哦,那咱们想的可能不是一回事,我觉得这个东西,它应该在下面,但是,你们这个东西好像是来自上面。”
听到这,封震南脸上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陈总把子说笑了,我们行里称这种东西叫‘明器’,借字抄音,其实就是冥器,当然是从地下来的。”
陈总把子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封震南。
“你这个小子来,把电视打开来看嘛!”
身后的助理立刻把墙上的巨幕电视打开,陈总把子操作了几下手机,五哥那边立马将自己接收到的内容共享到屏幕上。
第一张图片,是一张边角有些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物件,竟然就是刚才被传阅的那方“大西王御宝”印章。
旁边也盖了一张印样,验明正身。
这一幕,看的周围人一脸懵逼,这东西按封震南的话说,是地底下拿出来的明器,怎么会有一张一模一样的黑白照片?
钱升此刻起身先拱手行礼:
“陈总把子,各位堂主,这事还请容我慢慢道来。”
陈总把子点点头。
“这张照片,拍摄自十九世纪中叶,也就是满清咸丰年间,拍摄者,是当时上京最大的当铺‘同兴当’的少东家。
当初正值照相机这个神奇物件传入我国不久,这位少东家一时兴起置办了一台回来,并将铺子里最值钱的典当之物,全部用相机记录在案。
据当时店内的台账显示,此物是从川中古玩商手中流出,辗转去了三晋,再由三晋一路北上,来到了上京的古玩行。
古玩行的老板后来因为吸食福寿膏,不得不将自家的存货忍痛典当出手。
后来上京失陷,这方印信跟着‘同行当’的一众贵重之物,辗转去了南方,因为时局动荡,‘同行当’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这东西也就再次易主,从此杳无音讯。”
随着钱升的话语,五哥也更换了另一幅照片。
是一张彩色的照片,内容却是一页毛笔手写的交易台账。
上面隽秀的行草书,写明了这枚御宝的来历。
跟钱升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在座的诸位堂主顿时开始窃窃私语,所有的目光一时间都投向了封震南他们那边。
原本以为他此刻会非常尴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处变不惊,甚至还有点想笑的意思。
“不足为信,不足为信!陈总把子,虽然我不知道您这些照片从何而来,还有钱掌柜这个故事从何说起,我只是觉得堂堂堪舆门下,北派望族,要是玩不起,大可不必应承这件事。
何必要在事后,搞这些掩耳盗铃的小把戏?又是照片,又是台账,现在的条件下,制造这些东西简直再简单不过。
我在香江那边认识不少做电影道具的朋友,分分钟就能做出一批一模一样的东西来,能说明什么呢各位?”
不得不说,这封震南颠倒黑白的诡辩能力是真的强。
怪不得能把其他三门忽悠到他的阵营之下。
不过,钱升这边好像也是早有应对之策。
“就知道你不服,来吧爷们儿,咱接着上眼!”
钱升示意五哥把那张黑白照片放大了数倍,虽说当年黑白照片的清晰度有限,但是大部分细节还是能看得清的。
“当铺做的都是坑人的买卖,为了往下压价,往往会把典当的物件说成是一文不值。
这方御宝也是一样。
因为对方是做古玩行当的,说不定哪天捞着了,就能翻身过来赎当。
所以,当初过手这物件的时候,就被‘同兴当’的大柜做了手脚,用刻刀在这方印章的虎钮眼睛上留了个记号。睁眼下山虎,变成瞎眼下山虎,这无论是品相还是寓意可都差了一大截。
那老板烟瘾上头,哪还顾得上这个?拿着当票就直奔烟馆,压根没想过赎当这回事。”
大伙的目光聚集在电视屏幕上。
就算是像素级别的照片,也能清晰的看到印章虎钮眼睛上有一道刻痕。
印章这种东西,之所以能够从古至今被当做鉴定身份真伪的重要手段,就是因为,刻刀在上面上留下的每一道印痕,都是无法独一无二,无法复制的。
哪怕只是一刀败笔。
现在问题就简单多了,如果再把刚才那方印请出来,对比一下虎钮眼睛上的刀痕,一切疑惑迎刃而解。
没想到,封震南到了这一步,依然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如果不是他刚才过于自信,把那方御宝转回到陈总把子手里,可能现在玩一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有些许回旋的余地。
现在,只要把这方印再请出来,比对上面的划痕,就很容易拆穿他的鬼话。
给拉来当枪使的张继仁道长,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一个出家人,竟然稀里糊涂听信了封震南的鬼话,来蹚这趟浑水,属实是出门没看黄历,现在干脆闭目养神,置身事外。
另外两家本来也就跟封家走得近,现在看样子是早就知道内情,现在准备共进退了。
“是,我承认,这东西是我们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谁让我这人好胜心太强,不愿意接受失败呢?眼看着几个小辈,摇身一变,就要变成我的长辈,我多少还是有点不甘心呐!”
这几句话算是承认了自己作弊,不过,他避重就轻,把问题的重点引到了一边。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身,当着钱升和白璐两人的面,故意扯过一张餐巾纸,掸了掸自己鞋面上的灰尘。
“我这人有点洁癖,今天出门忘了擦鞋,有点失礼,还请各位不要见怪!只是,我现在非常好奇,你们是怎么搞到这些资料的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