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顿饭后,梁德帝便下令要九皇女日日来陪薛清茵解闷,又要七皇子每日下学后自己来接妹妹回去。
如此一来,薛清茵与他们兄妹俩那是日日相见啊。
比董贤妃这个亲娘见得都勤。
九皇女心思单纯,以前养在西大内的时候,因为亲娘不得宠,他们又远离皇宫的正宫,自然是吃了不少苦。
如今日日在薛清茵这里,才有了做皇帝女儿的感觉。
吃也吃得好,穿也穿得好,宫人们待她都是哄着捧着……
九皇女自然喜欢得不得了,每每等到日落西山,她都有些舍不得走。
渐渐地,连七皇子的功课,都带到蓬莱殿里来做了。
“别说,七皇子读书的声音还挺催眠。”薛清茵和身边伺候的宫人嘀咕道。
宫人哭笑不得。
正说着话,却有人喊着七皇子的名字往这边过来:“成睿,成睿……快……”
那声音颤抖。
后面还有宫人追着喊:“贤妃娘娘,娘娘等等……出什么事了?娘娘不能擅闯蓬莱殿……”
薛清茵叫宫人扶着自己坐起身,倒也没有下地去迎。
她道:“放人进来吧。”
梁德帝把她放在这里,也算是软禁。当然不是谁都能进殿来的。
有了薛清茵松口,董贤妃终于被宫人领进来了。
但她还没走到薛清茵跟前,便摔了一跤。
被扶起来,发丝散乱,脸色发白且惊恐。
“成睿,随我去太和殿。”董贤妃顾不上和薛清茵招呼,一把抓住了七皇子,“你父皇他、他遇刺了……”
薛清茵愣住了。
这是……闹的哪一出?
“我也去。”薛清茵脱口而出。
但她身后的宫人立马拽了拽她的袖子,小心翼翼道:“王妃身子重,还是别去了。万一惊着了,奴婢们担待不起……”
薛清茵抿了下唇,也就没再执着地要求。
董贤妃朝薛清茵歉意地一点头,连忙带着七皇子和九皇女走了。
薛清茵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轻挑了下眉。
看来皇帝的偏爱,连董贤妃都注意到了……她猜到了皇帝的心思,眼下一出事,便迫不及待要带七皇子二人去皇帝跟前了。
毕竟这会儿跑慢了,那怎么显出孝心来呢?
薛清茵一屁股又结结实实地坐了回去,想着梁德帝遇刺,那也不能太高兴……
“今日少上两道菜吧。”薛清茵道。
“是。”
转眼入夜。
薛清茵正动筷夹八宝鸭的时候,梁德帝来了。
“吃的什么?”梁德帝问。
薛清茵惊讶地看向他。
梁德帝言简意赅道:“没死,也没有受伤。”
他说着还看了下她的神色。
薛清茵道:“贤妃叫走了七皇子和九皇女,我本也想跟着去,奈何这殿里的人不许我走。”
梁德帝这才露出了笑容:“嗯。你本也不该去,那时正在审问刺客,血腥了些。”
“刺客是什么人?怎么混入的皇宫?”薛清茵好奇地问。
“宫中的老人了,待了二十多年。入冬尚衣监做了新的衣裳,由她送到殿中来。她突然拔下头上的簪子,朝朕冲来……”
薛清茵:“……”“好生粗糙的刺杀。”
梁德帝失笑:“是啊。她连朕的身都未近,便被按倒在了地上。”
他的语气微冷:“但她仍不惧怕呢,口口声声喊着……要为章太子报仇。”
薛清茵一顿,问:“章太子?”
“朕一母同胞的兄长。”梁德帝淡淡道。
薛清茵:“哦,她报哪门子的仇?”
梁德帝笑道:“朕也不知。”
薛清茵一点也不慌乱。
宣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这刺杀分明就是去送命的,而且很像是故意在上眼药。
要么是梁德帝自导自演,要么是贺松宁搞的。
她也不清楚贺松宁这人如今的势力培植到什么地步了……反正作为男主,他肯定是有这本事的。
薛清茵不在乎是谁搞的。
无论是谁,都影响不了大局……
懒得动脑了。
薛清茵用筷子轻轻戳了两下碗中的肉,低声道:“陛下吃了吗?没吃便一同吃吧。”
梁德帝冲旁边的宫人颔首示意,宫人立即出去又添了两道菜。
“你就没有其它好奇的要再问问?”梁德帝道。
“这样拙劣的把戏……没兴趣。”薛清茵打了个呵欠。
梁德帝遂也没再问。
但没两日。
梁德帝出宫体察民情,了解骨蒸病在民间的后续……
还有数位大臣陪伴左右。
董贤妃又一次脸色大变地来到了蓬莱殿。
她道:“陛下遇刺……”
薛清茵听愣了。
这玩儿的到底是什么把戏?
董贤妃这回又带着七皇子和九皇女前去,但却没能见到皇帝的面。
而薛清茵在殿中坐了两个时辰,有一行禁卫来了蓬莱殿,走在最前面的……是吴少监。
“王妃。”吴少监朝薛清茵激动地拜了拜,“奴婢终于又见着你了。”
吴少监面颊削瘦,眼底布满血丝,衣裳都不如过往光鲜。
他似是来得匆忙,也不敢多说废话,挤出声音道:“请王妃随奴婢去见陛下。”
难道这次刺杀成功了?
薛清茵脑中生出一丝荒诞来……
她跨步就往外走。
但这会儿禁卫却抬了顶轿子前来请她上坐。
得。
那还是没刺杀成功。薛清茵心道。
薛清茵坐着轿子到了紫宸殿。
进门便嗅到了一股药味儿和血腥气,倒不浓,只是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间,让她有些想吐。
“今日的刺客混在百姓之中,众目睽睽之下,对着朕喊出了‘为章太子报仇’。”梁德帝声音冰冷地道。
嚯,那简直是公开打皇帝的脸啊……
在殿中刺杀也就罢了,毕竟人少。但在外头……那是多少双眼睛盯着?
这岂不是生生要将当年的丑事掀开摊平在太阳底下吗?
难怪这回皇帝真动了怒气。
“父皇受伤了?”薛清茵一边问,一边走近了些。
“嗯。”
薛清茵定睛一看,梁德帝右边的袖子被血浸湿,也被撕烂了,露出来的手臂大抵是已经上过药,又用布带包扎好了。
这是真受伤了,半点做不得假。
这肯定不会是梁德帝自导自演了。
但也不应该是宣王啊……
薛清茵有些想不明白。
另一头的方成冢也想不明白:“殿下为何要派人行刺杀之事?这在京中是全然行不通的。”
京城,说白了便是皇帝的大本营。
这里禁卫无数,又有朝臣拥簇,何况皇帝虽然年岁渐长,但他身上的功夫还没完全丢弃,他自己也是个使刀剑的好手。
宣王冷淡道:“上次殿中刺杀,是贺松宁动的手。”
“这次……也顺理成章栽在他的头上?但是……但是,贺松宁派出去的人口中嚷嚷为章太子报仇,这明明是在拉您下水啊!这只会让皇帝更憎恶您!”
“他是在拉本王下水,但坏事又何尝不是好事?”
“您的意思是……”
“总要有人在众人面前重新挑开章太子一事。唯有这样,当年的真相方才也能顺理成章被天下人所知晓。”
“也是。”方成冢重重叹了口气,“只是不知道贺松宁发的这是哪门子疯。我还以为他要先对付七皇子呢。”
“七皇子不值得对付,他要对付的是他的亲生父亲……本王帮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