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傻在那里,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薛清茵淡淡道:“我最恨欺瞒之人。人非是机器,岂有不犯错的时候?但若是手底下管的事出了岔子,非但不及时上报,还拼命掩盖。那比犯了错本身更可怕。”
这话也是说给庄子上其他人听。
薛清茵没有说马儿伤了与老汉无关,因为这安抚不了他。
她只告诉他:“似你这般,懂得及时挽救,便是极好的。”
薛清茵取了两颗银锞子给他。
老汉不敢接。
薛清茵道:“拿着吧,日后还要更尽心竭力才是。纵使你不敢要,也要为你家中考虑才是。”
老汉抹了抹脸,这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接住了,眼底的喜色掩也掩不住:“多谢主家!多谢主家!够家里吃半年的米了!”
王府亲卫见状不由皱眉。心道此举恐怕叫其他人不满?
他环视一圈儿,果然,其他仆役不免眼热起来。
此时却又听薛清茵道:“并非是犯了错就能领银子。我方才所说,不过是要你们坦诚些,机敏些。若是做了有利于庄子的好事,也要懂得为自己表功,一样要坦诚地说出来。”
薛清茵话音一转:“比如今日那两个拿下贼人的,在何处啊?”
那两人面上一喜,立即站了出来:“小的在!”
薛清茵:“你们今日护夫人护得很是及时,拿贼也有功。自然也有赏。咱们也不去欺负谁,但若是有人欺上门,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退缩。”
那二人对视一眼,面上喜色更甚,震声应道:“是!”
薛清茵当即也赏了他们。
比那老汉所得还要多一些。
此时再看周围的仆役,多是羡慕,而无妒忌了。
毕竟薛清茵这是告诉他们,做错事不要怕,及时上报并补救得当有赏,若是做了好事那就更好了,赏赐更多!
王府亲卫对视一眼,不由感叹。
倒是他们想多了,侧妃管起这庄子来还是极游刃有余的!
薛清茵喃喃道:“明日又得入宫去了。”
一旁的仆役也露出忧心之色道:“是那个什么魏王妃要对付咱们了吗?”
薛清茵摇头:“不是啊,是我去告状啊。”
仆役呆住了:“啊?”
“这些日子你们还要严阵以待,若是再有人来动手脚……还是给我抓住!抓得越多越好。”薛清茵咂咂嘴,“就怕她不来人呢。”
多点好。
多点才好哭哭啼啼呢!
“行了,没事了,你们仔细盯着就是了。咱们的马贵,可不能死了。过两日没准儿就有正经的马医来了。”薛清茵语气轻松地道。
主人家的轻松自然而然地影响到其他人。
他们也暗暗舒了口气,再抬薛清茵下山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薛清茵回到庄子上,老远便听见了薛夫人的笑声。
薛夫人发怒的时候多,也只有和薛清茵在一块儿才总是合不拢嘴。
今日倒是稀奇。
薛清茵抿唇笑了笑,可见人只要扩大了交际圈子,多充实充实生活,自然心胸宽阔。
“阿娘可是赢了牌了?”薛清茵一提裙,走进了门。
薛夫人眉眼生辉,连忙冲她招了招手:“过来瞧,阿娘厉害吧?”
薛清茵一瞧。
还真是。
薛夫人没一会儿功夫,跟前便堆了好些碎银了。
薛清茵笑道:“回城阿娘可得给我买些吃食。”
薛夫人大手一挥:“买!都买!还要什么?胭脂水粉?”
薛清茵摇头:“那些都不缺了。”说着,她看向了面前的林老爷几人。
林老爷不用说,肯定是会讨好她阿娘的。这位宁先生和柳修远牌技也这么差?
不是薛清茵看不起薛夫人的牌技。
而是她刚教会薛夫人的时候,薛夫人打牌那是真烂啊。
薛清茵道:“打牌不过是娱情,可莫要玩大了。银子一旦大了,那便是赌了。”
林老爷笑道:“言重了,咱们几个想来都是不缺这些银钱的。”
薛清茵看了一眼宁确。
这位宁先生也不缺钱吗?
唔,想来也是。否则也不会随便送出泰山石作礼。
“这个牌着实好玩!”林老爷连连感叹。
薛清茵歪头一笑:“下次在庄子上设个地方专门玩这个,你们看怎么样?”
“专门设个地方?”
“嗯,就叫棋牌室。”
“我看好!”林老爷道:“那我肯定总要来光顾。”
宁确不轻不重地跟了一句:“我也来。”
林老爷听了又觉得怪。
但也说不好是哪里怪。
反正就是按宁公的性子,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眼见时辰不早了,薛清茵惦记着明日还要进宫,便准备回去了。
薛夫人自然也一起。
众人一同出了门。
林老爷躬身告辞,走到马车旁,对宁确道:“宁公先请。”
宁确驻足片刻,却是突地转身,又走到薛清茵跟前去,低声道:“明日……姑娘和夫人还到庄子上来吗?”
薛清茵疑惑道:“宁先生是明日还想来玩吗?”
宁确道:“明日我遣人送泰山石过来,只怕底下人不识货,磕了碰了未免可惜。若是有主家的人在,那便是最好了。”
这也太热情了……薛清茵暗暗咋舌。
薛夫人想了想,道:“我来吧。”
宁确拱手道:“辛苦了。”
薛夫人心头嘀咕,辛苦什么?又不是她给人送石头?
想到这里,她突地心头一凌。
心道姜的还是老的辣!她还是比女儿敏锐许多啊!
这姓宁的定有企图!
薛夫人装作不动声色地问:“宁先生家中可有子侄啊?”
这人不会是想给她女儿拉一门亲事吧?
宁确也心头一凌。
开始问起他家中的情况了……
宁确规规矩矩道:“有几个子侄,有一个在朝中做官,其他几个年纪尚轻,还在读书。”
薛夫人又问:“都婚配啦?”
宁确道:“家中早早为他们定下了亲事。”
薛夫人心道哦,那是她误会了?那这人想做什么?
总不会是他自己……
薛夫人问他:“那先生家中应当也有一位贤妻吧?不如下回一并到庄子上来玩耍,也能一处说说话。”
宁确连声道:“没有!没有!我……还未娶妻。”
薛夫人应了声:“哦。”
那肯定就是有所图谋了!
大梁朝大多数人,从十一二岁就开始相看人家定下亲事,十三四岁就成婚了。
因为此时的人推崇先成家后立业。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平均寿命短,新生儿成活率低下。若不早点结婚,挂掉的时候没准儿还没一个成功活下来的子嗣。
那可就断了香火!
对于时人来说,比杀了他还痛苦。
如这位这般,如今年纪了还未娶妻。
薛夫人心道,莫不是此人有点什么毛病吧?
宁确似是看出她所想,连忙又道:“我自幼在道观长大……”
后来徐家需要他,他才入朝为官。否则这会儿还在做道士。
薛夫人恍然大悟。
道士未还俗,自然不能婚配。
难怪他作道士打扮呢!
倒是她想岔了。
既是个道士,又能有什么企图呢?
薛夫人笑道:“早说这话,我还想留先生坐下来起卦测字呢。”
薛夫人本来就想着要抽个日子去道观里,为薛清茵求个符。
薛清茵都把陪她去道观的事儿给提上日程了。
薛夫人眼见这个宁确瞧来,确有几分仙风道骨,气质出众。说话行事虽然啰嗦了些,但其品性是绝佳的。
如今还要给她们送泰山石。
若能合得来,日后她们也不妨多为他的道观添些香火钱。
思及此,薛夫人又道:“先生道法如何?高深吗?会画符吗?”
宁确:“……会、会吧。”
他已多年不习道术,此时重新捡起来还来得及吗?
薛清茵在旁边看了看宁确,又看了看薛夫人。
他们在说什么呢?
怎么整得跟相亲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