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
小二领着一众俊美男人离开雅间,还不忘笑眯眯地掩上雕花木门。
雅间内,魏绯扇和慕容香雪坐在食案旁,身边各自多了个侍奉的男子,正是长得像周显元和魏换锦的那两人。
魏绯扇抿了口酒,圆杏眼里藏着担忧,小声道:“咱们在这里吃酒,不会被别人瞧见吧?”
慕容香雪一手托腮,凝视身侧的男子:“你没听那小二说吗?这里私密性极好,不会有人注意咱们的。除了咱俩,上京城里其他一些官家富户的小姐、夫人,也爱来这里逛,放心吧,不会出事的。”
唇齿间都是酒液的醇香。
魏绯扇心知肚明,若是给外人知道她和慕容香雪来逛这种地方,她们两个的名声这辈子就算是毁了,慕容丞相定会给慕容香雪最严厉的惩罚,自己也会被祖母和爹爹训斥怒骂。
但是……
她看着那个酷似魏换锦的青年,根本无法起身离开。
哥哥是对她很好,可是哥哥对魏紫也很好,对魏蔓蔓也很好。
要是哥哥只对她一个人,那该多好呀……
她亲自斟了一杯酒,递到青年的唇畔:“你今日被我买下了,只此一天,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成不成?”
青年温柔地饮了她递过来的酒。
他舔了舔唇边的酒液,眼如弯月,柔情似水:“瞧姑娘说的,姑娘生得美貌,举止气度皆都不凡,定是高门望族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我一见你便觉十分投缘,哪怕姑娘不曾为我花银钱,我也愿意陪伴姑娘左右。”
这番甜言蜜语,像是流淌过魏绯扇心田上的甘泉,滋润了少女连日以来的焦躁不安。
她的笑容带上了一丝满足,继续替青年斟酒。
她身后,墙上悬挂的一副猛虎细嗅蔷薇图栩栩如生。
与此同时,隔壁雅座。
魏紫和慕容九里坐在窗畔。
墙面上悬挂了一面薄薄的琉璃,正是那副猛虎细嗅蔷薇图的背面,透过琉璃,可以清楚地瞧见隔壁的情景,而隔壁却无法瞧见这里。
慕容九里吃完一盘枣泥馅儿的点心,满足地拿帕子擦嘴:“今日可真好玩,魏姐姐竟然答应与我合作!瞧见慕容香雪和魏绯扇这副模样,也是很有趣的事!”
魏紫安静地注视那面琉璃墙。
亏慕容九里有本事,弄来这两位容貌特殊的人,还给安插进了这座小酒馆。
魏绯扇显然很满意这个酷似魏换锦的男人,随着男人说出各种动听的话和殷勤的侍奉,她几乎逐渐沉沦,甚至还从荷包里取出两粒银锞子单独打赏男人。
慕容九里道:“人性是最禁不起考验的东西,我从小便知,人会对各种东西上瘾。魏姐姐,你信不信,这两人明日、后日、大后日,都会来这里消遣?等她们彻底上瘾的那日,那才好玩呢。魏姐姐,我想弄死慕容香雪,你想不想弄死你的妹妹?”
魏紫没回答。
她没想过弄死魏绯扇。
她只求魏绯扇不要再纠缠兄长,不要再破坏兄长和婧儿的感情。
她起身,放下自己那份茶钱:“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慕容九里看了眼茶钱,撇了撇嘴。
明明是合作伙伴,可魏紫却不与她亲近。
她跟萧凤仙一样,怪招人讨厌的。
她托腮,要不,她再找个与萧凤仙容貌相像的人,叫他勾引魏紫?
定然会很有趣!
她想着,虽知晓魏紫心性坚定,此事绝不可成,却还是自个儿咯咯地笑了起来。
魏紫离开小酒馆,乘坐马车前往青羊坊的夏枯苑。
虽然她许久没来店里,但左花菱父女依旧把店铺经营得很好,如今口碑已经打出去了,每日顾客络绎不绝,从来不愁生意。
左花菱笑眯眯的:“东家,咱们再攒上一年的钱,就能换一家大点的铺面了!”
魏紫随意看了几页帐:“你把这里经营得很好。”
得亏左花菱的经营,她每个月才能有额外的一笔收入,想买胭脂水粉、绫罗绸缎都很自由恣意,不必靠着家里的那点月钱过日子。
探望完左花菱,魏紫又去了鹊桥仙。
自打玉合欢说成了薛家和嘉敏郡主的婚事,前来鹊桥仙求姻缘的客人就络绎不绝,但因为玉合欢过于高昂的媒金,只有达官显贵能请得动她,如今在京城里的风头已经堪比官媒。
魏紫落座,看了眼厅中那本厚厚的正红色名册:“想来上京城里名门望族家的适婚男女,都在玉老板的掌控之中了。”
玉合欢用团扇遮面,笑靥如花:“干我们这一行的,就得人脉广才成。张家的闺女说不成李家,那就说给王家、刘家,正所谓‘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总有一家能说成的。”
魏紫轻笑,垂眸吃茶。
玉合欢看她一眼,道:“听闻天子给你和二皇子赐婚了,婚期定于明年春末夏初。皇族娶亲,本该由官府张罗,可前几日二皇子派人来找我,说是想请我为你们主持婚礼,除却表面上的东西,私底下一切按照正妃的礼仪规格来。魏姑娘,你说这活儿,我是接还是不接?”
茶味清苦。
魏紫仍旧垂着眉眼,她知晓是因为玉合欢知道她与萧凤仙的事情,所以才特意问这一句。
她似笑非笑:“玉老板那样爱财,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
“我虽爱财,做的却是撮合姻缘的行当生意。”玉合欢正视魏紫,“魏姑娘,囍字成双,我不愿意送一个哭哭啼啼的新娘出嫁。你可得想清楚,这一嫁,便是一辈子的事。”
魏紫何尝不知道。
那茶叶的清苦味顺着唇齿蔓延,几乎苦到了心里。
可她能怎么办呢?
她与萧凤仙之间,隔了人伦纲常,隔了世俗偏见,隔了流言蜚语,他们根本就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即便没有二皇子出现,也会有别的张家、王家、李家。
魏紫放下茶盏,喃喃:“你家的茶可真苦。”
正说着话,前去集市上买羊肉焖饼的丫鬟匆匆回来了。
她喘着气儿比划:“新上任的刑部侍郎,好大的威风!穿了身紫色官袍,正亲自抓人呢!就在街前头,也不知什么缘故抓了可多人了,小姐和魏姑娘可要去瞧瞧?!”
新上任的刑部侍郎……
魏紫心底一咯噔。
只怕是她二弟。
无缘无故的,他抓那么多人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