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玫来时,田氏和闵氏正在屋子里陪着李夫人说话,现在见李玫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等李夫人说话,田氏先忍不住了,手里拿过李玫做的绣鞋看一眼,唇角一掀,嗤笑道,“三堂妹这绣工确实粗糙,配色又杂乱,鞋底子也不够柔软。这样的鞋子我身边的大丫鬟都不穿,更遑论母亲了。要我说,既然三堂妹一片孝心,又知恩感恩,就回去好好磨练磨练手艺,做一双像样的鞋子送过来,这样,旁人见了才能知道三堂妹是用了心思的。也不是说你做的这双鞋没用心思,只是用的心思不对而已。我说话向来直爽,三堂妹听了别生气。”
田氏一番话连消带打,就差直接把李玫的脸皮扒下来了。
李玫脸上的笑几乎挂不住,袖子中的手攥紧,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失态。
田氏看她的模样,嗤一声别过眼,不屑再看。不过一个庶女,也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兴头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真让她扒上顺郡王了,她眼里还能有谁。
闵氏说话委婉,话中的意思却一点都不客气,“德言妇工是咱们女人家立身之本,三堂妹确实该好好学学。尤其是三堂妹现在记名在二婶名下,身份不同以往,言行举止更要谨慎,以后切不可在外面张嘴闭嘴就是姨娘如何。咱们这样的人家,姨娘身份再高,也不过是个下人,当主子的不能辖制下人已经无能,若是再让下人辖制住,那可就真是笑话了。若是三堂妹没有记名在二婶名下,这话我也不会跟三堂妹说,但现在三堂妹的身份既然是嫡女,就要按嫡女的身份来。三堂妹见过哪个嫡女不亲近母亲,反而去捧着姨娘奴才么?”
这一番话直接扒了李玫的脸皮,就差直接说“你是小妇养的,就算被记做嫡女,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妇养的。”一口一个奴才,更是把李玫的生母兰姨娘往泥里面踩。偏她说的这些又有理可循,即便是放到外面说,人们也挑不出半分错处。
李玫脸上的笑彻底的挂不住了,嘴唇紧抿,脸上浮现一丝羞恼。但是她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讨李夫人欢心的,欢心没讨成,再和大堂嫂二堂嫂产生争执,不但失了初衷,还弄巧成拙。李玫在方氏手底下忍了多年,忍气的功夫早就练了出来,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就又重新挂上笑意,“大堂嫂二堂嫂的教导我记下了,以后我一定注意。”这番羞辱她一定记得牢牢地,等她当上皇后了,再好好跟她们清算!
田氏眼中浮现一抹鄙夷,要是她敢辩驳几句,她还高看她一眼,都把她贬损到这个地步了,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懦弱!跟这样的人生气,真是拉低了她的档次。
闵氏深深看李玫一眼,心里又是一番思量。能忍耐的人,要么是真的懦弱,要么是心机深沉,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以后得小心这个三堂妹才行。
李夫人的身份是不会和李玫对嘴的,神色淡淡的道,“你的孝心我知道了,我这边还有事情和你大堂嫂二堂嫂商议,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李玫笑着站起来行礼,“那侄女就先告退了,等明天了侄女再过来陪大伯母说话。”
李玫一走,闵氏脸上立刻多了一抹忧虑,“母亲,皇后和皇上还没有消息吗?”这都一年多了,皇上皇后始终不露面,外面流言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她实在不想相信皇上皇后已经葬身火海,但架不住众口铄金,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面已经信了外面那些传言。
田氏道,“皇后福大命大,又是个有本事的,肯定会没事。那些回来的锦衣卫不是还带着皇后的凤令和懿旨么,皇后都说了,她是要去找皇上,怎么会有事情?”实际上,就是因为有皇后的凤令和懿旨,回来的锦衣卫又信誓旦旦说皇上皇后没事儿,人们才相信皇上皇后只是失踪,朝廷才稳定了一年。
“外面散播那些传言的人不知道存了什么恶毒心思,别让我知道是谁散播的,知道了,我非大嘴巴抽他才行!还有二叔一家子,也忒性急了些!”想着对方是长辈,不好多说,又数落李玫,“平日里看着不言不语,是个本分的,没想到野心这么大!母亲您可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李夫人先对大儿媳闵氏道,“朝堂的事情老爷一向不爱在家里说,九儿和皇上的消息我也不清楚。约莫是还没找到,如果找到了,早该派人去接了。”又对田氏道,“玫姐儿打的什么主意我心里清楚,不过是想让我在你们父亲跟前替她说两句好话。她的前程如何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一个隔了房的大伯母,也不想去掺和,以后她再过来,我也不会见。你们也把各自的脾气收收,看不惯她不必理会就行,没必要给她难堪。”李玫一看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现在势不如人,李玫才这么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一旦形势反转,李玫登上高位,和李玫平辈而论的田氏闵氏绝对讨不了好。
李夫人虽然不相信自己女儿已死,但事有万一,她也得给两个儿媳妇打算。
娘仨说一会话,李夫人打闵氏田氏离开,想了想,吩咐,“去看看二老爷走了没,走了的话,请老爷过来,就说我有事儿和他商量。”
到了傍晚的时候,李元才从书房那边过来。
老夫老妻的,在一块说话随意的多。
李夫人也不用人伺候,把屋子里的人打出去,亲手给李元倒了一杯茶,看着李元喝完了,这才问,“二弟过来,可是为了玫姐儿的亲事?”
李元略有些烦躁,揉揉眉头,点头,“二弟还是想着把玫丫头嫁过去。我让他去跟顺郡王商量,咱们毕竟隔了一房,玫丫头有父有母的,亲事也轮不到咱们插手。”
李夫人在一旁坐下,沉思道,“话是这么说,可我看二弟的意思,是想让你点头同意,替玫丫头出面。”毕竟身份在这摆着,李元出面做主李玫的亲事可比李政出面体面的多,意义也不同。
李元没吱声,谁也不是傻子,李政为何天天往他这跑,他一清二楚。他现在不想插手二房的亲事,是因为时候还没到,事情还有缓冲的余地,等时候到了,他就是不想插手也得插手了。
李夫人就是想试探一下李元的态度,问了几句,见李元没想着支持二房那边,心里略略放心。
李元本想着还能再拖一段时间,谁知道第二天朝堂上,六七个大臣就上书要求另立新君,请顺郡王登基,理由也很充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失踪一年多的时间,音信皆无,京中流言纷纷,边疆贼寇蠢蠢欲动,更有昌国梁国虎视眈眈。长此下去,恐怕民心不稳,军心不稳,万一有别有用心之徒祸乱朝堂,岂不是给了那些蛮夷贼寇可趁之机?顺郡王乃先帝亲子,皇上胞弟。皇上临行前将朝政交于顺郡王代管,说明皇上心里也是认可了顺郡王的能力。于情于理,顺郡王都应该是顺承皇位之人。故此,为江山计,为生民计,臣请顺郡王勉力登基。”
更有言辞犀利的大臣直接怼上李元,“辅大人不肯应承新帝登基之事,莫不是贪恋手中监国的权利不成?”
贪恋监国之权,往深了说,就是指责李元想要窃位,是为逆臣贼子。这个罪名实在太大,即便李元是当朝辅,也担不起。
拥立顺郡王的朝臣们大有撕破脸的架势,即便是顺郡王本人也不能压制,最后吵嚷了一上午,双方各退半步,若是半年后皇上还不能归来,就拥顺郡王为新皇。
顺郡王气的脸都青了,回了自己的宫殿就开始打砸东西,“这帮混账东西,这是想逼着本王黄袍加身么?!本王这就走,看他们还如何逼迫本王!”一边骂,一边扯下衣冠,换上常服,带着两个贴身内侍径直出了皇宫。
朝堂上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京城,贞太妃在府里也听了消息。
听说顺郡王怒气冲冲回府,立刻带着丫鬟过去,就见顺郡王正在指挥小厮收拾东西。
“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后拧眉。
“母妃,您怎么过来了?”看到贞太妃,顺亲王收敛了脸上的怒容,扶着贞太妃坐下,挥手让小厮退下。
贞太妃拉着顺郡王坐在一边,“早朝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可是在跟那些大臣生气?”
提起这个,顺郡王脸上的怒容再次浮现,“母妃您也知道早朝上的事情了?这帮混账太可恶了!我压根就没想过当皇上,偏偏他们在后面撺掇,蹦跶的欢!他们以为我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看着我年纪小,手下又没有自己的心腹,外家也没有势力,便于控制,这才想把我扶持上去当傀儡而已!再说了,皇兄只是失踪,并没有薨逝,他们现在蝎蝎螫螫的闹得厉害,万一皇兄归来,以为是我在背后谋划的怎么办?皇兄有辅扶持,六部的大臣们有一半是皇兄提拔上来的,这些都是皇兄的心腹。当初皇兄受制于兰陵侯和太后的时候,身边没有这么多人帮扶,皇兄都能凭借自己的手段把兰陵侯一党拔除。现在皇兄有威望,有人心,有心腹,即便他们现在趁着皇兄不在,把我拱上皇位,等皇兄回来,这位置不照样还得还给皇兄?他们到时候一缩脖子撤了,留着我替他们挡刀,想得美!”
顺郡王不傻,早就将这些事情想得明明白白,知道凭着他这两下根本不可能坐稳皇位,所以,从一开始他就表现的安分老实,为的就是不引起皇上忌惮。即便是现在,这种想法仍然没改变过。
“再说了,我有几斤几两我自己心里清楚。那些奏折什么的,有辅帮着看,我才勉强没有出错,要是以后让我天天面对那么多奏折,烦也烦死了。我早就不止一次的说过,我对皇位不感兴趣,就想当一个闲散王爷。这些人揣着明白说糊涂,招呼都不打就打着为我谋划的名义算计皇位,哪里是为我谋划,分明是一个个的包藏祸心!还想让我娶李政之女为正妃,他们还真敢想!”
说起这些事情,顺郡王就一肚子气。一个两个的,真把他当面团子捏了。
恨声道,“我这就回江南,看他们还能不能这么折腾!”
贞太妃手里转着佛珠,听顺郡王完一通脾气,这才道,“皇上是信任你,才将朝政托付给你。你因为怕皇上猜忌,就避回江南,置朝堂政事于不顾,等皇上归来,万一问起,你该怎么说?”
“我……”顺郡王张张嘴,哑口无言。懊恼,“躲也不能躲,难道就看着他们这么上下折腾?等明日上朝,谁再敢提让我登基的事情,我就直接把人给宰了,杀鸡儆猴,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乱窜!”
“我虽然不懂朝政,也知道现在内忧外患,不宜斩杀大臣。这是其一。其二,即便你斩杀了大臣,表明了态度,没有你,他们也会转头推举旁人。你是先帝亲子不假,宗室里同样也有和先帝相近的血脉。只要他们有心,总能闹腾出事情。与其让他们投靠旁人,还不如让他们以你为。至少你没有篡位之心,换成旁人,就不一定了。”
“但是,万一皇兄知道了……”
“皇上英明睿智,不是糊涂之人。只要你忠心,皇上总能知道。”贞太妃不疾不徐,平缓的声音里有安抚人心的力量,“皇上如果猜忌你,当初就不会亲赴江南,把咱们母子接回来了。”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京城里还有锦衣卫。锦衣卫无孔不入,监察百官,且是皇上一手创办,对皇上忠心耿耿。有他们在,只要皇上无恙,京中的风吹草动早晚都能传入皇上耳中。
顺郡王向来听贞太妃的话,闻言,心里的怒火和忧虑这才慢慢散去,“我就听母妃的。总之,半年之后不管皇兄能不能回来,这个皇位我都不会去坐。对了,大臣提议的让我和李政之女联姻之事怎么办?要是李元也同意了,我如果拒绝,他们会不会把那个庶女许给旁的宗亲?”李元可是掌控着朝堂上近一半的势力,又有监国之权,万一李元被说通,也想扶持新帝,搏一个从龙之功,到时候不拘李元挑选哪个宗亲扶持,他都没有压制对方的实力。
贞太妃沉吟,“李元暂时不会同意,支持你上位的那些大臣也不会同意他支持旁人。这件事情还能再拖拖,实在拖不下去了,你就委屈一些,娶了那个庶女吧。”
顺郡王张张嘴,想说什么,没有说出来,最后低骂一句,愤恨的闭嘴。
这边生的事情没有瞒过姬赢,半个月后姬赢就收到了锦衣卫传过来的消息。而此时,姬赢已经借着查木的人脉,成功的和平城一些世家子弟熟识,也和太子那边搭上话。
因为皇长孙选妃,平城里高门大户家的小姐们一个个的都活泛起来。为了从这些世家小姐中挑选合意的人选,太子府别院隔三差五的举办宴会,邀请这些世家小姐们参加,为了不显得唐突,邀请这些世家小姐们的同时,也邀请了各家青年公子。
昌国民风开放,男女可以同席而食,像这样的宴会再常见不过,也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凤大公子,听说你救了查木一命,想来你的武功应该十分出众了。不知道可否表演一下,让我们开开眼界?”
姬赢和阿玖正坐在席位上和新认识的人攀谈着,一道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