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湘州到京城,由地升天,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韩燕娘的心情十分轻松,怎么看自己儿子怎么合心意,再看跟自己儿子“一模一样”的姜长焕,也带上了些爱屋及乌的心。满脸的慈爱,高抬一眼,瞅瞅大的,低望一眼,瞅瞅小的,笑得跟什么似的。
简氏亦是如此,她原就偏宠小儿子一些,搞得小儿子比大儿子还要熊一点。每每想到小儿子雨夜逃命,就心痛得不行,虽然自己在旁人眼里才是身处险境的那一个,她就是担心儿子这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现在见着了,哭完儿子“瘦了”,又欣赏起儿子越俊俏的模样来了。
至于贺敬文与姜正清,已经将贺成章叫到一处说话了。丽芳笑了一回,又窝回罗老太太身边儿,陪着她,说几句:“现在人可算齐全了。”就没有人理会姜长焕那悲愤的心情。
姜长焕郁闷地往地上一蹲,跟贺平章平视,两人大眼儿瞪小眼儿,简氏笑道:“越地像了!”
这还是亲妈么?
丽芳故意推推瑶芳,瑶芳不搭理她,起身道:“我去看看先生去。”
张先生劳苦功高,一直鞍前马后,原本是要找个地方养老的,没想到差点搭进一条老命进去。贺敬文也有良心,上疏的时候也会提他几句,表一表他的功劳。然而张老先生黄土埋到脖颈的年纪,一是鳏夫,二无儿女,连近支族人都没有,还是个秀才出身,想赏官赐爵给出身都很为难,还没办法将这份奖励延续到下一代身上,连内阁都很愁。最后还是张老先生那位曾经的进士学生想出了办法,给老先生根拐杖,柴米,布帛,荣养。
韩燕娘是死活不想松手让张老先生走人的,用了人家这好几年,劳心劳力的,一放出去,死了,良心也不安呐。再者,现在贺敬文做御史了,也不需要张老先生跟在湘州似的样样操心。依旧请他老人家在自己家里住下,贺成章也做官了,亲爹指点不了,岳父那里到底不是亲儿子,有这么位知根知底的先生,多少能指点一些。
张先生就依旧在贺宅住着,样样供奉都是上等的,家里人见着了他,个个恭敬。只有一条不好,年纪确实大了,精力有些不济,不大喜欢凑热闹了——这两年在湘州,看到的热闹太多,看到热闹就头疼。贺成章定亲,也有他一副好座儿,他却不想提前掺和,且在自己的房里慢悠悠看几页闲书,写写《志怪录》,等到了点儿,再往前头去。
自打进了这个门儿,姜长焕的眼角就就钉死在了瑶芳的身上。宫里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早练出了一身的本事,其中一条就是如何不动声色地将关心的情报收集、盯着自己注意的人。认真算起来,两人得了三年没打过照面儿了。叶皇后也不能总让个半大小子出来见人家姑娘,姜长焕亲自到贺家来,都有贺成章接待。
久别重逢,又在青少年成长最剧烈的时候,变化便尤其的大。瑶芳看姜长焕还好些,姜长焕跟他亲哥哥长得有六、七分的像,脸熟。姜长焕看瑶芳,就再次被惊艳了。少女的身段玲珑有致,裹在京城今年流行的大红绢衫里,隐约可见柔韧的腰肢,青春的气息满满地溢了出来。一张芙蓉秀脸因阖家团圆绽放着前所未有的欢快笑意,越地鲜研明媚了。
哪怕在元和帝的后宫里,也没有比这再好看的人了。姜长焕在心里下了个评断。他从不在后宫里乱走,宫妃们却要时常来见叶皇后问安,时日长了,总能瞥上几眼,哪个都没有他认定的媳妇儿好。吴贵妃好看,老了,还一脸的俗气。王才人五官不错,却透着一股子的鬼气。张丽嫔温婉,又木木呆呆,反正,没一个好的。每当这个时候,就忍不住同情皇帝一下。
姜长焕正打着腹稿,认了通家之好是意外之喜,以后近水楼台,狠狠洗刷一下小时候的不良形象。借个机会,比如听说瑶芳跟张真人学道,宫里的道藏很多,为了应付元和帝,姜长焕从元和帝那里也讨了不少道家典藏书籍。若是瑶芳喜欢,自己就可以当面许诺回去翻出来相赠。大概是因为自己有过书签的乌龙事,先前姜长焕想送书来,都被贺成章给拒绝了——你忘了我们家先前是做什么的?书就不用送了。
现在好么,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人走了!姜长焕心里已经伸出八百只手想把人拉回来了,脸上还得装成没事儿人一样,说:“还请代问老先生好。”
瑶芳含笑点头:“好的。”
【笑了笑了笑了,还是对着我笑的!】真是恨不得马上就跟爹娘讲,让他们提亲。姜长焕压下心底的躁动,慢慢想着叶皇后的教导:“一句话、一件事,讲得多了,不一定就能叫人记牢了,反而可能因为说得太多,说话的人份量太轻,被当成了玩笑。”
姜长焕慢地琢磨着,如何能一击必中。正好,乔安南家的女眷也过来吃酒,姜正清道:“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亲戚见面啦,前面吃酒去。”贺敬文命平安请他们送到席上去。
姜长焕过去扶着姜正清的胳膊,对简氏道:“娘,我都长大了。先前住宫里,御史们都上书,说不好再在宫里多住了,这才搬了出来。就不往女眷堆里混了,娘到前头稍坐,贺家很快就会出来接待的……”
简氏笑骂:“呸!我还用你说?”依依不舍地走了。
姜正清低声道:“自打六月十三,送你出城,你娘就日夜担心着你,不要嫌他麻烦。”
姜长焕微笑道:“并没有的。娘怎么会不疼儿子呢?都是一片好心。”只是水平赶不上叶皇后那样的,所以有时候会让人觉得难缠罢了。
姜正清欣慰地道:“你倒是长大了。原本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宫里,可不比在家里有人父母哄着,不定要吃多少亏。”
姜长焕道:“娘娘人极好。”
“那是自然。”
贺宅并不大,几句话功夫,就到了席面上。此时来的人还不多,也没几个认识的。姜长焕且挨着父亲坐了,轻声问道:“大哥怎么样了?彭家的事儿,我也听说了。如今这好几年过去了,我都十四了,大哥没说成家的事儿?”
姜正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还真长大了?都会想媳妇儿了?”
“大嫂,是大嫂,”姜长焕强调道,将事情全推给了宫里,“宫里人多事杂,总要多长点心的。我也知道原先的大嫂人很好,可我哥还得接着过不是?总叫他这么惦记着,新嫂子的日子还能过么?”
姜正清这回是真的吃了一惊,像这样的事情,他是想不到的。虽然是个疼老婆的人,但是与所有这个时代正常的男人一样,总是很少连女性的心理都一并理解的。摸摸下巴,姜正清为难地道:“你哥哥现在是什么情形,你是知道的,正打着仗呢。”
姜长焕道:“那也得先预备着,我哥都多大啦?比贺大郎还年长呢,贺大郎这都定亲了。”
姜正清认真地道:“回去了,我跟你娘好好商议商议。”
姜长焕心说,成了。两口子一商议,大儿子正在战场上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婚事儿只能拖着。再一想,这不还有个小儿子么?他的事儿就能被担上日程了。
父子俩说完了话,张老先生也来了,他的身后只跟了个伺候的小书僮,说要去看他的瑶芳并没有跟着来。想也知道,这样的场合,瑶芳肯定是又回女眷堆里去了。姜长焕笑着给张老先生问好,让坐:“先生好。”他身有爵位,张老先生对他也颇为客气,含笑推让一二,才坐了下来。
姜长焕陪着他说了几句京城生活的闲话,才指着旁边新进来的罗家人那一摊子说:“您与家父慢聊,我去那里凑个热闹。”
张老先生一看,乐了。罗家人口众多,只要下了帖子,不限人数,他们一家子就能把场子彻底给撑起来,完全不用担心初到京城朋友不多,场面冷得让人尴尬。又看姜长焕一眼,见这少年眉眼和顺,脸上挂着丝微笑,既不谄媚,又不高冷,对他的印象就高了起来。老人家,经的事多了,心地反而柔软了起来。也提醒了他一句:“要不是大郎今日太忙,你该多与大郎说说话才好。余者……哦,那边那一个,应该是大郎的同年,也可多说一些话。非为谄媚斯文,只为蓬生麻中,不扶自直。”
姜长焕乖乖地听了,伸手摸一摸两人的茶杯,又飞快地缩了回来,伸手在茶杯口上盖了一下。含笑答应完了张先生的话,才说:“略有些烫,等温了再喝。”才与罗家众人打一张招呼,寻贺成章的同年们去了。
姜长焕这么乖,是装出来的。他知道张老先生的话在贺家很管用,有意在老人家面前卖乖。张老先生也吃他这一套,却又觉得这里面有些文章。只是场合不大合适,还是等今天酒席了了,回书房里慢慢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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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科进士,父母载誉归来,又结了一门好亲,贺成章的亲事,自然是没人搅局的。罗家平辈儿们纵带着尴尬,也很乐意与进士交好。贺家人少,他们也就跟着忙上忙下,帮着招待客人,脸上十分光彩。罗二奶奶因贺成章登一回门,夹在娘家和婆家中间里外不是人,对着儿女很是报怨了一场,反被儿女一场好“劝”。更可气的是,她那儿子,上蹿下跳在贺家帮衬。搞得罗二奶奶回来怄了好一场气,誓从此再不往贺家踩。
贺家就没人关心登门的少了这么一个人。贺敬文的新同事们、贺成章的同年朋友们、姜正清家、林副千户家、乔家……个个份量都很足,就是罗家,旁的没有,就是人多。哪怕为了准备紧接而来的贺成章的婚礼很需要人手,这些人也够使的了。罗二奶奶白生了一回气,娘家又回不得,只得自认晦气,被她儿女一拉,又悄没声儿地回来帮着张罗了。贺敬文不通俗务,地位却今非昔比,蹭着点儿他交好的人,也能得些好处不是?
于是,筹办贺成章婚礼的事情上,就又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了。
有了罗家帮忙,韩燕娘母女三也都轻松了不少。这三个,就没有一个人经过这样的事情。韩燕娘这个层次的经历还是少了些,丽芳瑶芳都年轻,罗老太太知道京中旧例,精神又略有不济,指挥都嫌累。最后还是瑶芳进言:“不如下个帖子,求见一下哥哥的恩师,请教一二。”
这位恩师,指的是贺成章的主考官,先先帝时期的状元出身、如今的大学士、少师、吴阁老。吴阁老也是倒霉,他教过先帝,元和帝在东宫的时候,关系也挺好。因为接触得很久,又是从小时候就知道这么个人,对他倒还多存了几分温情。就是这份温情惹来了麻烦。
元和帝宠爱吴贵妃,更喜欢吴贵妃的儿子,眼瞅叶皇后的年龄突破了三十大关,很难再生出儿子来了。元和帝就动起了歪脑筋,想给不是长子的爱子加点份量。比如,能不能让吴贵妃的娘家跟吴阁老认个亲什么的。
吴阁老也难啊。好歹是个读书人,皇帝虽无嫡子,却还有个庶出的长子,吴贵妃的儿子,非嫡非长,哪条礼法都不占,吴阁老摸摸良心,都觉得不妥。皇长子的亲娘是有些不着调儿,可儿子摆在那里了,安排几个博学鸿儒教一教,教好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吴阁老焦头烂额!就知道这主考官不是这么好当的!元和帝突然想起他来一定没好事儿。这事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接了,挨不挨骂还在其次,万一吴贵妃这儿子做不了太子呢?吴阁老自己未必能看到那一天,可他一旦死了,儿孙怎么办?不接,现在元和帝就能搓磨了他。头疼啊!
饶是如此,吴阁老还是很开心地接受了贺家的邀请,又装模作样让妻子来指点一下贺家的准备事宜。装出一副“我的得意门生要娶媳妇儿了,媳妇儿娘家也很牛,我得给学生撑场面,我很忙很忙”的样子来,就差卷铺盖跑贺家住下了。
容阁老家听了这个消息,全家都乐得紧。两位老爷对元和帝还是有些感情的,不好说皇帝的不是,只说:“老吴真是狡猾!他还有几个门生要办喜事儿?说什么怕学生在阁老家面前露怯,真是笑话!咱家跟贺家祖上相交的时候,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容老夫人笑了一回,正色道:“是我们七娘有福气,都准备了起来吧。”想了一想,还是没说元和帝的事儿。
容阁老却心领神会:“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非礼非法的事情,是宁死也不能做的。家里几代清名,不能毁在我这里。”
容老夫人笑着摆手:“我老了,不操这个心,只管看着他们这一辈儿都娶了媳妇儿、出了门子,再远的,我也管不着了。管好这些,我也有面前见你爹娘。七郎的婚事儿,你可也要上心,他的年纪也不小了。”
容阁老道:“眼下这般情况,还有得一争,贸贸然行事,怕有不妥。家里又不单指望他一个传宗接代,不急,要给他寻个稳妥的岳父才好。”立储就是个泥潭,这个时候选亲家,很重要。
容老夫人见他有计较,再不多言,扶杖看容七娘去了。
容阁老对母亲说话时斩钉截铁,自己心里也犹豫。凭良心说,容阁老认为男主外、女主内,可有继母这个例子在,他笃定了孩子妈对孩子的影响是十分深远的。皇帝现在的几个儿子,亲妈都不怎么靠谱。张丽嫔还略好些,只是胆小、默默无闻。前头那俩,真是不提也罢。万一,前头朝臣议事儿,后头皇帝亲娘要死要活的想出馊主意干政,那画面,想想都醉。
只恨叶皇后数年无子,不然大家就不用费这个劲了!先是吴阁老,再以自己弟兄俩曾有过侍奉读书的资历,说不定下一个就要找到自己头上来寻求支持了。容阁老恨不得自己代叶皇后供个送子观音,以解眼前困局。
容二老爷得了个好女婿,正在得意的时候,见哥哥起愁来,他倒光棍儿,对容阁老道:“有什么好愁的?正经的照礼法来吧。哥你别抬手,一抬手我就害怕,你倒是听我说完呐。你想啊,明面儿上,哪个不要脸了敢顺着圣上?是不是?皇长子立在那里,谁都弄不了他。可是要不满意呢,私底下的手段多得是。吴贵妃肯定会想办法的,咱们只要把她拿住了,黄雀在后,嘿嘿。”
容阁老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啪:“谁的手能伸到宫里去?做你的梦!赶紧的,再去点一回嫁妆!”
这皇帝,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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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富有四海,竟没有一个贴心的辅臣!
元和帝的心情,也十分不美妙。
吴阁老明显在躲事儿。元和帝最是个喜欢从各种事情中散琢磨的一个人,吴阁老虽不明说,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他不大想接这个茬,又惹不起自己,所以想办法躲了。元和帝只能庆幸,这件事情不是自己直接跟吴阁老提的,而是授意吴贵妃去办。只是吴贵妃娘家人在登门的时候,递的礼单里夹了些不寻常的东西。
吴阁老退却了,容阁老等人还在上书,说皇长子今年七岁了,得出阁读书了,您是不是定一定名份?
心塞,太心塞。
元和帝心情不好,宫里好些人就遭了殃。他对叶皇后还算客气,只是不冷不热而已。其余人等,在他那里就没有脸面这个说法,给你脸你才有脸,不给你脸,你哪里来的脸?连韩太后都不敢狠念叨这个儿子,听说他又杖毙了俩小宦官,还松了一口气:“他出了一口恶心就好,憋在心里会憋坏身子的。”然后就是指责叶皇后不能为皇帝分忧。
叶皇后也不与婆母争执,韩太后说什么,她就认什么,末了还请教:“是我无能,请您指点。”
韩太后能指点什么呢?这个儿子她早就握不住了,否则也不用这么气急败坏了。只能恨恨地道:“你就叫吴氏这么嚣张了?这是有违礼法规矩的!”
叶皇后心说,现在说有违礼法规矩了?前二年吴妃嚣张的时候,一多半儿是你儿子宠的,还有一少半儿可是你惯的啊。口上却说:“她又做了什么么?不是一如往昔?”
对,谁都知道吴贵妃对太子之位势在必得,可谁也没听她在公开场合说过,连个把柄都没有。韩太后怒道:“你就是不顶用,哎哟,我头疼,要躺躺,你也回去吧。”
叶皇后恭敬地告辞,临行前又不轻不重地提醒:“我固然无能,不是还有娘娘么?纵然是天子,也是要守一个‘孝’字的。”
一句话提醒了韩太后:没错,我是他-妈!
对于天下不想被非议的子女来说,“我是你妈”四个大字,简直是噩梦!祭出这四字法诀,你有再多的道理,都得被打回肚子里咽了。韩太后握此法宝,纵是元和帝,也要退避三舍,不到忍无可忍,不能轻易反驳。
眼见得韩太后天天唤王才人带着长子过去慈宁宫说话,元和宫连请安都不大乐意去了。从三天请一次安,一路降到五天,可还是不行,不管几天,都能在那儿遇到王才人母子。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元和帝实在受不了四字真言,便想出宫散一散心——宫城虽大,能散心的地方其实没多少。前朝有许多衙署办公,后宫每块地方几乎都有主儿。花园太小,匠气太浓。想来想去,他命人往老君观去打了个招呼,第二天要去跟张真人聊一聊天。
皇帝出行,哪怕是所谓“微服”,也只是看起来简单而已。依旧是要有锦衣卫等先期安排了路线,排查掉危险,目的地那里也要清场。元和帝不欲人知,一切都在隐蔽地朝廷,老君这回没有暂时封掉仅供他一人使用,也得有人盯着。至少皇帝和张真人谈话的地方,周围是不能有闲人的。
这一番行动做下来,第二天能成行,已经是效率很高的表现了。
第二日上,元和帝的心情也没有得到缓和,真个上完朝就换了衣服悄悄往老君观去了。张真人近来都在老君观“清修”,老君观的伙食里又出现了豆芽这种令小道士们痛恨的食物。张真人也不知道明不明白徒子徒孙的怨念,依旧慢条厮理地泡豆子。
泡完了三大盆豆子,才洗一洗手,正一正观,出来见元和帝。
元和帝一路走上来,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等见到张真人,脸上已经能笑出来了:“老神仙倒是悠闲,不似我这般俗人,为俗世愁。”
张真人露出标准的神棍笑容来:“天子何须愁?天子何须忧?既去天子,天为君解忧。”
元和帝一挑眉毛:“哦?忧如何得解?”
张真人微笑不语。
元和帝再问:“何时能解?”
张真人道:“近在眼前。”
元和帝狐疑地道:“可如今,很难呐!”
张真人道:“二年之内,必有定论。”
能令元和帝相信,张真人还真有点神神叨叨的本事,元和帝对他也留着尊敬,不再逼问,转而问道。两人一句一句地讨论,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止住,元和帝抻了个懒腰,已经笑容满面了:“还是与真人说话令人身心俱悦。唉,我得回去啦,俗务缠身,何时能得解脱?”
张真人起身相送:“天子之道,与凡人不同,陛下聪明颖悟,不是老道能猜度的。”
元和帝一笑。
两人一同走出张真人所居之后殿,才出来,又都站住了,齐齐往不远处看住了眼。张真人暗骂一句:见鬼!她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