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沈璃又陪着梅堰清下了会儿棋,这才离开。
到家的时候,正好是傍晚。
她按了密码进门:
“爸,我回来了。”
无人应声,她抬头看了眼,现沈知谨不在客厅。
她换了鞋,将那幅画放回画室,想了想,去敲了书房的门。
脚步声传来,接着,房门被人打开。
沈知谨站在门后,眉眼隽秀干净:
“回来了?抱歉,刚才在看书,所以没听到。”
沈璃的视线从他身后的书桌上扫过。
上面摊着一本厚重的《太阳黑子》。
这算是天文学领域的基础书籍,但沈知谨在看。
她记得这本书——这是顾听茵当初买来要看,结果看不懂,又送给了沈知谨的那本。
当然,她曾送他,不止这一本。
沈璃现在还能想起扉页上漂亮的字迹,和页脚苦恼挠头的小人儿。
是看的多入神,才没听到她进门。
何况是这样一本,对沈知谨而言,再简单不过的书。
沈璃顿了顿,弯起眼睛:
“没事儿,我就是想来问问您,晚上吃什么。我看冰箱里放了芒果冰激凌蛋糕,是给妈妈买的吗?”
“嗯。”
沈知谨疏淡的眉眼舒展。
沈璃问道:
“之前没听您提过妈妈也喜欢吃芒果?”
刚问出这句,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喜欢芒果的是沈知谨。
沈知谨笑了笑:
“她生日总买这个口味。芒果吃的不多,但冰激凌都是她的。”
沈璃的手指蜷了蜷。
沈知谨提起旧事,分明已经是很多很多年以前的记忆,依旧鲜明如昨日。
他揉了揉她的头:
“糖糖今天想吃番茄牛腩吗?”
沈璃回神,点头:
“嗯。”
沈知谨笑道:
“好。”
……
这顿晚饭吃的很丰盛,饭后沈知谨还把蛋糕取了出来。
是个六寸的小蛋糕,上面堆着满满的芒果。
沈璃看他拿出了蜡烛,又一根根插好。
——二十根整。
沈知谨关了餐厅的灯,只客厅淡淡的光映照而来。
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
嗤拉——
沈知谨点亮了蛋糕上的彩色蜡烛。
有风从窗外拂来,烛光轻晃,似乎连旁边热烈盛放的红色山茶也随之摇曳。
沈璃抬眸看他。
暖色的光映在他的脸上,越显得他眉眼清隽,长睫投下淡淡阴影,覆落在黑色的眼瞳深处,清冽沉静。
这一系列动作他做来十分流畅自然,好像曾做过许多次。
——不是好像。
过往的那些年,他的确是这样做的。
沈璃想起以前言秋总说,沈知谨从来不过任何节日。
中秋不过,春节不过。
但原来,他不是什么都不过的。
顾听茵的生日,他会自己过。
山茶,蛋糕,蜡烛。
所有的一切如此正式,不曾缺过半点。
她看着那些蜡烛,终于还是问道:
“爸,为什么是……二十根蜡烛?”
沈知谨安静了会儿,似是在回想着什么,片刻,他唇角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只这一笑,他周身那股子冷清疏淡的气质便冲散了些许,显出几分外人绝难见到的温柔。
“沈知谨!还有三个月就是我的生日啦!”
那时候他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
“沈知谨!你喜欢什么口味的蛋糕啊?”
明明是她的生日,却旁敲侧击问个不停。
“沈知谨,你真的没有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吗?真的、真的、真的没有吗?”
她委屈的不得了。
“沈知谨,你猜我刚刚许的什么愿?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他对这些向来没有兴趣,但那一刻,居然也鬼使神差,生出了想要探究的心思。
其实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已经迫不及待告诉他。
“哎呀!那我偷偷跟你说——我希望,今天过的是二十岁生日!”
她偷偷摸摸凑过来,眼睛却如此明灿,什么都无法遮掩,星光和喜欢像是下一秒就要溢出。
“港城的女生法定结婚年龄是十六岁,但是内陆要二十岁诶!”
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二十岁!”
她许愿要的不是二十岁,而是他。
蜡烛上一颗滑落,沈知谨敛起思绪,笑了声。
“她喜欢。”
……
晚上,沈璃泡完澡,换了睡衣,准备睡觉。
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半点困意。
她坐起身,感觉有些渴,就趿拉着拖鞋出门,准备去倒杯水。
然而走了几步,她却现阳台那边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沈知谨。
阳台上放着一架望远镜,他似乎在看。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十二点半,沈知谨的作息极其规律,除了偶尔工作需要,他极少这个时间还没睡。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沈知谨回头看来。
这几天京城降温,夜间的风凉意尤其浓重。
他穿着灰色薄毛衫,黑色休闲裤,身姿挺拔。
但黑色的夜似乎给他披上了一层清寂。
“糖糖。”
他温声开口。
沈璃犹豫片刻,还是走了过去:
“爸,怎么还没睡?”
沈知谨略作停顿,道:“有点儿失眠。”
沈璃沉默一瞬。
纵然他不说,她也明白,总有一些时间,是无法靠睡眠熬过去的。
她余光看到阳台藤椅上放着小马抱枕,旁边小几上的茶喝了一半,似乎已经凉了。
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紧了她的心脏,呼吸的时候,连胸腔也跟着疼。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糖糖。”
沈知谨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喊了她一声。
沈璃抬眸。
沈知谨停顿了好一会儿:
“你知道,任何有质量的物质都无法超越光速。但是——”
黑色的夜幕笼罩,像是将一切的光都困囿于此。
但是。
“思念比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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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所有人都觉得沈知谨很可怜,但他自己从不会这样觉得。因为他永远拥有顾听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