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不是我不想帮你,你以前对我的好处,我是不敢忘的,但你现在要我用我龙家老小的身家性命去陪你赌,我是绝对不能答应的。”虽然龙涛被指着鼻子骂,但他居然并没有动气,声音还是一样的平静。
杨大波暗暗点头,以龙涛现今在云都的身份地位,让人当着属下的面揭伤疤,却能仍旧保持冷静,这才是真正的大家风范。
“你是不相信我的眼光了?”蔡鸿基终于坐了下去,“我从九四年入市至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香港和北京打下偌大一片基业,从没碰到过迈不过的坎,你在担心什么?”
“人的运气是会用光的,你已经顺了十多年,这次玩的太大了,老兄,趁现在还来得及,收手吧。”
“收手?我蔡鸿基从来都只进不退,我用不着你教训我。”
“那我也就无能为力了。”龙涛取出一支派克笔,在餐巾纸上写着什么,然后递给蔡鸿基,“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
蔡鸿基打开餐巾纸看了一眼,咬牙切齿的在手里攥成了一团,猛的冲龙涛脸上砸了过去,但并没有砸准,他起身就走,“你特么当我是要饭的么!”
爱丽丝紧跟着情人走出了包间,只有郭文还没失了必要的礼节,走到龙涛身边,握住了他的手,“龙先生,您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您和蔡先生相识这么多年,希望以后咱们还能合作。”
龙涛站了起来,拍拍他肩膀,“还会不会有那样的机会,你比我清楚,你也该为自己着想。”
“蔡先生对我有知育之恩。”
“我明白,我明白。你是他最得力的人,多保重吧。”
郭文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
“唉……”龙涛叹了口气,“可惜,可惜,人才难得。”他坐回了桌边。
杨大波没有说话,常宽却忍不住问道:“龙先生,那个姓蔡的也太不像话了。”
“哼,几年前的事情了,总之当时我得罪了人,急需一笔钱摆平黑白两道,通过关系找到了蔡鸿基,向他借了一笔钱,才渡过难关,不过我渡过那次危机之后,东山再起,加倍偿还了他的欠款,那小子是狼,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愣是要了我五倍的本息。我咬着牙还清了。”
“原来是这样。”常宽点点头道,“刚才看样子蔡鸿基很生气的样子,到底为了什么?”
龙涛冷哼一声,“你去把那张纸拿来看看。”
“好。”常宽从地上捡起了餐巾纸,铺平了一看,“不是吧,这也叫要饭的,那我也去要好了。”
杨大波用余光一扫,纸上写着“500刀”,他明白在刚才那种级别的对话里,数目后面是要加个“万”字的,500刀就是500万美金。
“他是来云都借钱的?”
“差不多,他遇到了资金障碍,但以蔡鸿基的手笔,绝不是借钱那么简单。他要我将龙星地产的几个大项目以二十亿港币抵押给汇丰银行,然后再把资金注入他在那边的收购计划。”
“你认为他的计划不会成功?”
“什么计划?哪儿有计划,他根本就是疯了!”看来龙涛对于蔡鸿基的这个计划早就心里有数。
杨大波还是没说话,知道龙涛后面还有话。
“蔡鸿基做生意,从来都不讲道义、不讲法理,从鸿基置业成立的第一天起,没有几桩生意是完全合法的,不过他的运气确实太好,从来没被抓住过,其实连查他的人都没有,也就是这种运气,让他变得极为狂妄,他觉得内地富豪榜已经没人有资格和他平起平坐,但在巨擘林立的香港,他和他的鸿基置业连个毛都算不上,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削尖了脑袋往香港的上层社会钻的道理。”
“他有戏吗?”
“这不是有戏没戏这么简单的,蔡鸿基是什么人,当初就是潮州一个混混,一切都是从大街上学来的,他的思维方式、处事原则,我不是说没有文凭就不了财,但这年头要想进入真正的上层社会,如果连中学都没上过,哼。再说了,人人都知道真正有眼光的是郭文。”
“那在香港收购是谁的主意?”常宽最喜欢听老板讲这种商场故事。
“军师只能出谋划策,施不实施、怎么实施就要看主帅的了,可一旦主帅被冠上了常胜将军的名字,那就需要超人的修养才能做到不骄不躁,蔡鸿基没有那样的修养。他说‘香港那么多人喜欢我,证明我不是省油的灯’,没有人不喜欢一个挥金如土的冤大头,要是在四、五年前,他是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的,但现在他实在是太狂傲了。”
“我怎么觉得第一代的富翁都应该是很节俭的。”
“那也不能一概而论,刚才那顿饭虽然不是蔡鸿基出钱,但你们也能看出他平时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穷奢极欲,他们在这儿住的是总统套。几年前他还心疼自己辛苦挣来的血汗钱,但这几年他的钱来得太容易,他又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炫耀,年轻时白眼遭多了,最怕别人瞧不起,可香港人也不傻啊,对他的底很清楚,怎么办?”
“用钱买尊严。”
“但用钱买来的尊严是持久不了的,人人当着你的面点头哈腰,背后还不是说‘臭拽什么啊,有钱的土老冒’,你们刚才也看见他情人了,香港媒体最爱的就是拍有钱人的马屁,楞说她是全世界最有气质的女人。”
“哈哈哈。”连杨大波都笑了起来。
“就算他投资失败,大不了从头再来,本来就是一无所有,光脚不怕穿鞋的。”常宽道。
龙涛神秘的一笑,道:“他这次要是栽了,恐怕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从他亲自来云都给我施压就能看出问题的严重性。”
“那您就真的不打算帮他?”常宽本来是想问原因的,但又觉得这种富商的事说不定会牵连到上层,对方大概也不太好说,干脆就忍住了。
“再多的钱都是填坑,他现在只有一条出路,就是从香港撤走,可他的脑子早就坏掉了,我每次跟他一提,他就暴跳如雷,他今天是来跟我讲人情的,结果怎么样?”
“那两百万?”
“虽然他已经自负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但他毕竟救过我的命,指点我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他不仁,我不能不义,那二百万是给他的救命钱,算是给他留的后路,他却觉得我是在侮辱他。”
杨大波在旁忽然道:“丘吉尔说过,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商场上也一样。”
龙涛点点头:“在商场上,‘不择手段’可能会换来暂时的利益,但决不是成功的代名词,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信誉。”
杨大波道:“按理说,中国福布斯前一百名里,不应该没有你的名字?”
“哈哈哈,告诉你也无妨,龙星的资产分配我只占百分之二十,我老婆占百分之二十五,而她是美国籍,我可不想像蔡洪基那样受人瞩目。”
蔡洪基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下榻的总统套房,一进屋就开骂,“龙涛,你特么落井下石,等我忙完香港的事情,我一定要你知道背叛我姓蔡的后果。”
“您不要太上生气了,咱们有一条更保险的路。”郭文给他老板倒了一杯红酒。
“什么路?”
“您忘了刚才我和那个姓杨的年轻人对话了?”
“那个混蛋!”还没等蔡洪基说话,爱丽丝就气呼呼的说道,“她刚才叫我‘爱丽丝小姐’,而不是‘蔡太太’,分明是讥损我和鸿基没有那张不值钱的婚纸。”她对别人对她的称呼很在意,几乎都到了神经过敏的地步了,不论杨大波是不是有心讽刺她,她都觉得是丢了面子,特别是那家伙还在下贱的女服务员面前顶撞她。
“现在咱们有大事要做,您就把不相干的事情放一放吧。”郭文虽然表面上很平静,但心里是急的很,所以一向斯文的他就说出了略微失礼的话。
“什么!人家侮辱我是不相干的事情!”
“不,不,我是说现在咱们面临很大的危机。”
“哼!皇帝不急急太监,鸿基置业是蔡洪基打出来的,就算玩光了也是我们的事。”
“爱丽丝……”郭文简直不敢相信对方会说这样的话,回头看了一眼沙上的蔡洪基,只见他面无表情,看来并没有要为自己说话的意思。
“我去酒吧坐坐。”爱丽丝转身就要走。
“最好不要在公众场合露面,媒体是不知道咱们来云都的,咱们要保持……”
“保持低调,保持低调,有什么好怕的。”爱丽丝的高跟鞋声很快消失在门口。
“蔡先生。”郭文一脸焦急,“爱丽丝她……唉,如果让人知道咱们是来秘密筹资的,那就麻烦了。”
“好了好了,随她去吧,让人知道了咱们来云都也没什么嘛。公司的事你要管,我的家事你也要管,不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