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云珠动了手术的那个血人,本来已是不全之躯,除全身皮肉尽失之外,肌肉在三千五百五十六刀的剜割之后,也掉了个七七八八。
可以说骨架上披挂着零碎的肉条,勉强支着个还算完整的脑袋。
脑袋被华云珠开了瓢,又严丝合缝的合上。
此时,这脑袋上深陷的双目却微微张开了。
“活了,活了!”围观的望月楼客人低声惊呼。
开了眼界,只剩一口气吊着的人形骨架居然开眼了,好像呼吸还挺平稳。
再看苏远那边,同样一具血淋淋的骨架,此时还是老样子。
怕不是拖不住,死了?哦,已经是鬼了,不能再死。
拖不住,神魂封闭,进入鬼魂的死亡状态,或者是魂飞魄散直接消散。
无论哪一种,苏远都彻底输了。
华云珠见血人睁开了眼,心里完全放松下来,嘴角露出自得的笑容。
这次手术难度不小,以前做过那些换心的,换头的,身体状况都没有达到这种极限状态。
这两个血人,碰一碰都有可能消亡,所以华云珠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没有绝对的把握能让他延续神魂。
不过有把握的是,如果自己办不到,苏远更不可能办到。
大不了打个平手,输是不可能输的。
华云珠看苏远还在手舞足蹈,嘴一瘪,开口道:
“你想跳个舞,让这人笑醒吗?”
苏远眼珠朝华云珠的方向转了转,用嘴型说了四个字:“井底之蛙。”
“你!”华云珠双眉一挑,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说:“手底下见真章,嘴毒又有什么用?”
苏远没有再说话,片刻之后,方才停下手头动作,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对苏远来说,这比试也不容易。
风一吹就要消亡的病人,能救活就是奇迹。
苏远打开针匣,随手一招,牛毛针从血人体内飞出。
再一招,六金七银十三根鬼门针从十三处大穴飞出。
七百二十根牛毛针与十三根鬼门针在空中组合,自动归于匣中。
苏远将针匣纳入玉戒,方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你输了。”华云珠等苏远把这一套动作全部做完,才开口说道。
“今天还有半天时间,我华云珠大气,给你算一整天,现在开始你就在望月楼当小二吧。”华云珠得意地看着苏远。
苏远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怎么?还不服气?”华云珠提高声音。
“鬼门针大家也见识了,除了入针出针有些花里胡哨的气势,能有什么作用?”
“说它不入流,我看也不过分吧?治治头疼脑热可能还行,遇到真正的病症,我看鬼门针就是个摆设。”
华云珠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苏远转过头不想理她。
华云珠一把抓住苏远的衣领,瞪大了一双杏眼:“怎么?想不认账?有这么多见证人,由不得你耍赖。”
华云珠向四周看去。
旁观者纷纷附和,确实都听见了他们的赌约。
苏远的旧识多数偷偷低下了头。
远哥的人情在,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么多双耳朵听着,确实不好耍赖。
连牛头马面都涨得两张丑脸通红。
两脸无奈地看着苏远。
苏远像没事人儿似的,轻轻拨开华云珠的手,嘴角浮现出戏谑的笑意:
“姑娘家家,说话就好好说,怎么动手动脚呢?我家绿裳还在旁边看着呢。”
“你!”华云珠厌恶地甩了甩手,“谁对你动手动脚了?是你想耍赖。”
“我又没输,耍什么赖?”苏远慢条斯理地说。
“喂!苏远!你看,我治的这个鬼已经完全苏醒了,神魂稳定,生机旺盛。”
像配合华云珠的话似的,那个开瓢鬼两眼瞪得像铜铃,头还左右摆动。
甚至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一副骨架挂肉的骇人模样,但无疑一时半会真死不了。
“我敢保证,他只要不受地狱刑罚就能保持神魂不封、不灭。”华云珠傲然说道。
这就算是救回来了。
苏远点点头,诚恳地答了句:“的确如此。”
见苏远承认,华云珠抬了抬下巴,手指点着苏远的那个“病人”,不屑地说:
“你这个针下亡鬼,现在连眼睛都没睁开,呼吸也几乎没有,不会是神魂俱灭了吧?”
苏远笑着摇了摇头,朗声说道:
“华东家,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鬼门针。”
苏远说完,双掌向下虚虚一按,从血人的头部慢慢滑向脚底,磅礴真气从掌间溢出。
“你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想用真气救回他?”华云珠一声冷笑,言语间颇有些不屑。
苏远转头神色严肃地瞪了她一眼,眼神冷厉,好像变了个人。
华云珠向来高傲任性,此时也乖乖地闭上了嘴。
“看,这人的脖子好像正在长肉!”旁边的店小二一声惊呼。
“啊!”
所有人大惊失色,看向苏远面前躺着的骨架。
骨架颈部位置,肌肉正在慢慢生长,头和肩膀之间本来只剩血管经络连接,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竟渐渐覆盖上了肌肉。
望月楼雅雀无声,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活白骨,就是这个意思吧。
只见肌肉慢慢往身体下覆盖,胸部、腹部、四肢慢慢都覆上一层。
虽然这鬼还没有睁眼,但已不再是那副骨架了。
肌肉覆满整具身体之后,皮肤又开始生长。
薄薄的皮肤一寸寸覆盖在肌肉之上。
很透、很薄、很脆弱。
但没有人在意,因为从骨架到完整的人体,已经堪称为神迹。
华云珠神色凝重,眼睛没有一瞬离开过生长的骨架。
她是任性的华家天骄,更是医痴,任何医术上的奇作都能让华云珠忘掉所有。
众目睽睽之下,那已经有一具单薄身体的鬼张开了眼睛。
“我敢保证,他能立马再来一次磔刑,保证三千五百七十七刀前不灭。”苏远照着华云珠的话说道。
那鬼陡然将眼睛闭上,闭得严严实实。
开玩笑,再来一次凌迟之刑!
虽然他觉得真的能承受住。
但,这不更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