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带我出来,一准就是想和我重复小树林里的恩爱。”
沈秀兰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她浅浅的一笑,以手支颐,看着外面夜色下的莱茵河。这时候天空开始下着蒙蒙细雨,让整座城市蒙上了水汽。此时的莱茵河因为这场细雨又增添了些许迷蒙与神秘,一如她此刻俏丽而又捉摸不定的脸色。
咖啡馆里回响着浅浅的钢琴曲,一对异国情侣旁若无人的在玻璃窗外接吻,雨水打湿了他俩的头发,他们也惘然不顾,把雨水一起吞进肚里。
沈秀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深情的吻,她以前理解的吻,不过是碰碰嘴唇而已。
她羞涩的收回目光,说道:“我知道你为什么变坏了,你是出国太多,被资本主义给腐蚀了,你看外面这些人,没羞没臊。”
李云海起身坐到了她那张卡座上,握住她的手,吻上她的唇。
沈秀兰混身轻颤,忽然咬了一下李云海的嘴唇。
李云海哎哟一声:“好痛!”
沈秀兰扑哧笑了起来,看到他嘴唇破了皮,流出一点血来,这才慌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痛不痛?”
李云海哭笑不得,说道:“当然痛啊!不信你也让我咬一口试试?”
沈秀兰用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娇嗔的道:“谁让你这么大胆?就算是林芝,她也接受不了在这种公众场合和你亲热吧?”
李云海讪然一笑:“你不同啊,你是我的情人,情人就是用来浪漫的。”
沈秀兰正色说道:“我才不想当你的情人,我只想当你的老婆。”
李云海惆怅的说道:“我们前世当过夫妻,所以今生只能当情人。”
沈秀兰抽了他胳膊一下:“胡说!人死如灯灭,哪里来的前世?”
李云海道:“真的有啊,我做梦梦到了,我们还一起生了个女儿,后来又离了婚。然后,我没有再娶,你也没有再改嫁。或许我们只当情人,反而能好一辈子呢?”
沈秀兰道:“我如果嫁给了你,一定会和你厮守终身,怎么可能和你离婚?可见你就是白日做梦!”
李云海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两人喝完了咖啡,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他俩只得一直坐在咖啡馆里等雨停。
李云海伸手扶住了她的腰。
沈秀兰没有拒绝,而是轻轻的依靠过来,躺在他的怀里。
在这异国他乡,没有人认识他们。
这里又是一个开放和包容的国度,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来自哪里,在做什么。
两人就这么依偎着,享受难得的依恋时光。
雨停了,夜也深了,咖啡馆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李云海和沈秀兰起身离开,回到酒店。
走廊上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李云海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到自己房里来。
沈秀兰低声说道:“云海,别这样。我很累,我想休息了。”
说完,她轻轻的拿开李云海的手,说道:“你也好好睡一觉,别想了。”
李云海回到房间,冲了个凉,才将躁动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
第二天,李云海等人来到展馆,继续营业。
汉诺威号称展览会之城,各种展览会特别多,这场电子技术交易会,为期十天。
这里是全球电子产品最高级别的展览会场,面对的也是全球采购商和消费者。
每年来这里逛展的人数,来自几十个国家,最多的时候达上百万人次。
这一年,最早进入微机市场的IBM正处巅峰时刻,他们的高管被长久以来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们不甘于市场被其他厂商瓜分,居然想出昏招,决定独吞整个市场,强势推出新的“P/S”系列微机。
此款机器完全基于自己的操作系统和自制芯片,其他用户的软件系统均无法兼容,IBM试图通过这种垄断性的策略,独霸微机市场。这个封闭战略是IBM在20世纪80年代犯下的最严重的失误,它直接导致众多生产兼容机的公司乘虚而入。
IBM的策略让所有汉字输入系统,包括四海汉卡,都无法与之兼容。
在这样的情势下,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英特尔公司,当即宣布开放系统平台,扶持全球兼容机厂商。
李云海早就看到了IBM的没落,进行四海微机的生产。
现在的四海商店里,卖的最多的就是四海集团自己生产的兼容机。
全球的企业和单位,都在寻找一款质优价廉的PC产品。
康柏公司率先推出的新款电脑,售价高达6499美元。
其他公司的产品也差不多,同等配置的电脑,价格都在5000美元以上。
四海集团推出来的龙腾PC,有着更快的运算速度,价格却要便宜1000多美元。
李云海对这款电脑在国外的定价是3999美元。
4千美元的电脑,获得了众多采购商的喜爱。
当时美元兑人民币的官方汇率在3.8左右。
但黑市上的美元汇率一直稳定在8.5上下。
按照8.5的汇率计算,龙腾PC相当于3.4万人民币。
而这款电脑在国内只卖2.8万人民币。
这个定价算是比较合理的。
对老外来说,4千美元的电脑又算是很便宜的了。
外商们逛了一圈之后,很多人都回到四海集团的展位下订单。
因为第一次接触华人PC企业,还不知道品质如何,他们也不会下太多的订单,一般都是100台、200台。
只要是订单,100台以上,李云海都接。
四海集团要走向全球,必须先打开局面,让国外的经销商认识到龙腾PC的好处,他们才会采购更多的电脑。
1987年,我国的电脑销量不到10万台。
而IBM一家公司,年营业额高达280亿美元!
全球的PC市场有多大?
这么大的蛋糕,值得李云海去争取。
龙腾的英文名称,采用的是拼音首字母:LT两个字。
第一代电脑,就叫LT286PC。
除了电脑,四海集团的打字机也很受青睐。
这种展览会和广交会不同,广交会是香江华闰公司邀请全球友好采购商前来,而这里来的是各色人等。
换言之,李云海把自家的产品,摆到了全球采购商的面前。
定价3500美元的第三代四海打字机,相当于一台折叠型的笔记本电脑,又带有打印功能,被很多外商看好。
而450美元的喷墨打印机,也受到了外商的喜爱。
第二天,李云海他们又拿下了不少订单。
晚上,李云海和大家开了个短会,主要针对展览会上的一些问题,商量解决办法。
很多外商都有采购意愿,但就是担心质量问题。
对此,李云海提出来,为了让老外放心的采购,我们可以提供更优化的售后服务。
倪教授问道:“怎么样优化?”
李云海道:“三个月包换!整机一年包修不变。”
大家都吃了一惊。
三个月包换?
这可是国际订单!
光是运费就够喝一壶的!
李云海道:“如果确实出现了质量问题,我们三个月换新!这样可以解决外商采购的后顾之忧。说实话,大家都是第一次打交道,彼此不信任也属正常。如果是我们采购别人的产品,肯定也有同样的忧虑。”
沈秀兰和纪文姝都没有异议。
李云海说道:“我们参展的目的,就是为了多拿订单。我们要想打开全球的销路,就必须做出更多的改变。”
倪教授是个做科研的人,对经营之道并不在行,说道:“你是老板,你拿主意吧!”
李云海道:“还有一件事,我们的全球总部设在香江,我们的产品,可以标注为香江公司的产品。我们的工厂都在内地,相当于是加工厂。”
当时的香江,的确比内地更方便联结全球各个国家。
对外商来说,一家香江的企业,比内地的企业更具有信任感。
大家统一了口径,以后再向外商推介自家产品时,就说是香江四海集团的产品。
转换了策略之后,外商果然有了更多的信任。
从第三天开始,订单量明显增多。
10天的展览会开下来,四海集团的龙腾电脑,一共卖出去5000台,合计2000万美元。
四海打字机卖出去4000台,总计1400万美元。
喷墨打印机销量8000台,总计360万美元。
还有不少采购商只订购龙腾主板。
四海集团在这次展览会上,总计收获了差不多4000万美元的订单。
CCA反而没有什么销量,毕竟这是电子技术展览会,而CCA属于耗材范畴。
4000万美元的订单收入,李云海很满意。
这些订单,分属于几百家不同的采购商,他们来自全球20多个国家和地区。
只要第一笔生意做得好,李云海相信还会有后续订单。
展会的最后一天,李云海把参展用的样品便宜处理了,省得再带回家去。
圆满完成了参展任务,李云海请众人来到当地的一家餐厅,好好的吃喝了一顿,啤酒管够。
吃饱喝足之后,李云海对大家说道:“给你们放三天假,每个人给1万美元的差旅费,随便你们去哪里玩,也随便你们花。”
跟着他来到汉诺威参展的人,都是公司的佼佼者,给他们奖金和假期,也是一种鼓励。
大家自然都叫好。
倪教授嘿了一声:“李总,你这一万美元,应该早些给我,我在电子展览会上,看到好几款先进的产品,本来打算买回去做研究用的,就是因为没有钱就没有买。”
李云海道:“倪教授,你何不早说?以后像这种买回去做科研用的产品,你可以直接报销,不用你自掏腰包。”
倪教授以前在科研所的时候,不管他要买什么电子产品做研究,都是自掏腰包,他赚到的钱,基本上全部投入到了科研当中。
李云海却给了他更大的财务自主权,这让他受宠若惊。
“李总真是个好领导啊!”倪教授感叹的说道,“跟着李总做事,我们何愁大事不成?接下来,我们还要研究386电脑的主板,争取在明年上半年面世!”
纪文姝说要到柏林去旅游一圈,又问李云海和沈秀兰去哪里?
沈秀兰说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李云海说那你就跟着我走吧,我们到处逛一逛,他又叮嘱大家,不管到哪里旅游,都一定要注意安全。
第二天,大家各自散开,去自己的目的地旅游。
李云海和沈秀兰一起,先到汉诺威游玩了一圈。
他们来到王室宫廷花园,这里有着美丽的喷泉和花坛,适合漫步和休闲,还有着全德国最高的喷泉。
下午,他们参观了汉诺威的市政厅,这边拥有壮观的钟楼和美丽的市政广场。登上钟楼,俯瞰整个城市的美景。
他们逛了劳诗曼日化超市,给家里人带些德国礼物。
第二天,两人也来到了柏林游玩,参观了当地的博物馆。
经过一个商业广场时,沈秀兰被一些五颜六色的小人偶给吸引了。
“云海,你看,这些是什么啊?好可爱的玩偶。”
“这叫胡桃夹子。”
“胡桃夹子?”
胡桃夹子是德国的传统手工艺品,其实就是把童话里的人物做成木偶人。扳动小人背部的手柄就可以利用它的嘴巴来夹碎核桃。
所谓的胡桃,就是核桃。
沈秀兰拿起一个木偶,笑道:“这怎么玩?”
李云海指了指木偶的背部,说道:“这里有个手柄,你扳动一下试试。”
沈秀兰试着玩了一下,笑道:“好好玩啊。我要买几个回家。”
李云海说那就买吧!
沈秀兰挑来挑去,挑了七、八个,都觉得很漂亮。
李云海便全部买了下来。
沈秀兰咯咯笑着,玩着一个木偶人,说道:“云海,你看这木偶的嘴,好可爱啊!哪里有卖核桃的?我要试一试!”
他们买了一袋子核桃,坐到街边的长椅上。
沈秀兰像找到了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把一个核桃塞进木偶的嘴里,扳动玩具后面的手柄。
咔嚓一声!
核桃应声而碎。
“哇!真的可以耶!”沈秀兰取出核桃,剥出里面的肉来,递给李云海吃,“你吃啊!”
李云海就着她的手吃了。
看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李云海不由得想到了前世。
他们曾经生活在一起,沈秀兰也夹过核桃给他吃,也是如此这般的用手喂。
“秀兰!”李云海喊了她一眼。
沈秀兰嫣然笑道:“嗯?我再夹给你吃,好好玩哦!”
她很享受这个夹核桃的过程,然后把夹出来的核桃都塞到了李云海的嘴里。
这时的沈秀兰,天真的一面展露无遗。
“秀兰!”李云海伸手轻抚沈秀兰的秀发,说道,“你自己也吃,我吃够了。”
沈秀兰嫣然笑道:“以后我可以天天剥给你吃!”
她忽然脸色一黯,把胡桃夹子收了起来,说道:“应该是她剥给你吃!八个夹子,你四个,我四个。”
说完,她起身往前走。
李云海默默的跟上前。
沈秀兰被一个卖钟的给吸引了,指着一个小木盒问道:“这是什么钟啊?我刚才好像看到有只鸟跳出来呢?”
李云海道:“这叫布谷钟,也叫咕咕钟。每到半点和整点,钟上方的小木门就会自动打开,出现一个会报时的布谷鸟,发出悦耳的咕咕声。”
“真的啊?那挺好玩的!买两个回家吧?一人一个!对了,给我妈也买一个。”
“好!”
他们一路逛,看到好吃的便试吃一下,看到好玩的便买下来。
沈秀兰看到一个卖喜姆娃娃的店,拉着李云海的手走了进去,哇的一声,说道:“云海,你看这些娃娃,好漂亮啊!”
她拿起一个看看,又拿起另一个看看,对每一个都爱不释手。
“云海,你不是梦到过我们的女儿吗?她长什么样子?这些娃娃里面,有没有她啊?”沈秀兰含笑问道。
李云海仔细看看这些娃娃,指着其中一个,说道:“这个。”
沈秀兰啊了一声:“怎么这么胖?我俩都不胖,生出来的女儿这么胖?”
李云海笑道:“她小时候很好吃,你又惯着她,所以有些微胖,不过很可爱的,长大以后她就变得像你一样苗条漂亮了。”
沈秀兰听他说得煞有介事,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真的啊?”
李云海点了点头。
喜姆娃娃,是用特殊陶土制作的乡村孩童瓷偶,创造出一种温暖朴实的质感,轻易捕获人们内心最柔软的那部分。
沈秀兰选了十几个喜姆娃娃,到收银台买单。
收银员算了一下价格,说道:“3万5千马克。”
1987年2月,米国再次把小弟们叫到一起,在广场协议后,再搞个巴黎协议。这是又一次的发达国家联手操控汇率大会。
在会上,米国定了一个汇率中心价。1美元兑153日元,1美元兑1.8马克。
3.5万马克,也就相当于2万左右美元!
沈秀兰来到德国十几天了,当然已经学会了这些汇率的计算,当即吓了一跳:“怎么这么贵啊?我们买那么多的胡桃夹子,也没这么贵。这些小玩偶,也太贵了吧?”
李云海和收银员用英语聊了起来。
收银员说这些喜姆娃娃制作很费时间,每一尊喜姆瓷偶,从平面稿变成一个立体瓷偶,需要整整3年。娃娃的100多道工序全部是手工制作,产量极少。每尊瓷偶都是人工手绘,有时甚至花上一整天才能完成一尊喜姆瓷偶的着色。而着色,正是整个娃娃的生命力所在,所以特别贵重。最贵的大师作品,要卖几万马克一个。
李云海笑道:“秀兰,喜欢就买吧,这叫艺术品,不是一般的泥娃娃。”
沈秀兰摇了摇头:“2万美元!太贵了!在国内都可以买好多房子了。”
她再喜欢,也不会花这么多的钱买一堆小娃娃。
沈秀兰把娃娃都放回原来的柜子上,恋恋不舍的说道:“算了,不买了!我们走吧!”
她见李云海还在看,拉着他的手走出来:“别看了!一个这么小的娃娃,还没有我的巴掌大,要卖一套房子的钱哩!”
李云海哈哈一笑,说道:“不能这么说嘛!除了房子,我们还得有精神追求不是?那一个包包卖几万美元,一件衣服卖几千美元,又怎么说呢?”
沈秀兰道:“我也不会买!”
他们走进一家名叫BREE的皮具店。
这些皮具都很精美。
沈秀兰学乖了,先问价格,再决定买不买。
这是德国的一家老牌皮具品牌,每个包包的价格,最便宜的也要人民币两、三千块钱,不算奢侈品,但也不便宜。
沈秀兰看中的一个包包,售价5000多马克,相当于3000美元。
她一问价格,便放下了手里的包包,一言不发的拉着李云海离开。
“我发现我特别的穷!在德国什么也买不起!”沈秀兰无奈的笑道,“这些高档商店,我们还是不要逛了!好饿啊,找个地方吃饭吧?”
李云海当然随她,在附近找了家餐馆吃饭。
这是柏林最繁华的街区,饭菜的价格也很贵,但这是刚需,沈秀兰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过饭,两人来到一家酒店办理住宿。
李云海问沈秀兰道:“要不我们只开一个房间吧?可以省一个房间的钱。省下来的房钱,可以买下我们的女儿,我是说那个喜姆娃娃。”
沈秀兰羞红了脸,说道:“这个钱不能省,我有钱,我出自己的房费。”
李云海无奈的开了两个房间。
住下来后,沈秀兰冲了个凉,找到吹风机把头发吹干了。
她买了本德英词典,拿出来学习。
这个走到哪里学到哪里的习惯,给沈秀兰的外语口语带来了极大的提升。
她正看着书,听到敲门声响起来。
沈秀兰还是比较警觉的,虽然知道很可能是李云海在敲门,但她还是问道:“谁啊?”
李云海在外面笑道:“是我啊!秀兰,开门。”
沈秀兰打开房门,笑道:“你还不休息?还想约我逛街不成?”
李云海把两个袋子递给她,说道:“送给你一点礼物。”
“礼物?非年非节的,送我什么?”沈秀兰接过袋子,请李云海进来。
李云海关上门,拿起她的词典看了看。
沈秀兰打开袋子,哇哇两声!
原来,李云海把她刚才看中却舍不得买的喜姆娃娃,还有那个BREE包包,全部买了下来!
沈秀兰转过身看着李云海,说道:“2万3千美元啊!你可真舍得!”
李云海温和的一笑:“千金难买美人一笑!你笑一个我看看,这钱就花得值了。”
沈秀兰嫣然一笑,款款走到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说道:“云海,现在还能退房吗?”
李云海懵道:“啊?为什么要退房?”
沈秀兰羞怯的笑了笑:“因为我不想浪费一间房。”(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