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秀兰如果真的再次怀孕,那事情会很麻烦。
因为她这一段时间里压根就没有交过男朋友。
她和林芝等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对彼此的生活状态一清二楚。
这凭空掉下来的孩子,沈秀兰要怎么向外人介绍?又要怎么向家里人说明?
李云海怔忡之际,沈秀兰清丽的声音传来:“喂,你怎么了?吓懵了吗?”
“呵呵,我乐昏了头!”李云海笑道,“你不回你爸妈那边过年?”
“我怕他们看出端倪来,那就不好解释了。我跟他们说我春节要加班,他们也没有说什么。”
家里的电视演绎着春晚的欢乐和热闹。
几个小孩子跑来跑去,大声的叫嚷,声浪滔天。
李云海借着热闹节目的掩饰,低声说道:“委屈你了,秀兰,我想你。”
“嗯,你们哪天回来?”
“云芳初六结婚。我们初七回西州。”
“不订婚,直接结婚吗?”
“没必要订婚,他俩反正都到了年纪。”
“这样也好,到时我和你们一起去北金。”
“好。那再见。”
李云海放下话筒,回到座位上。
他想着沈秀兰怀孕的事,不由得发愁,这事要不要跟林芝说一声?
“谁啊?”林芝问道。
“秀兰。”李云海道,“她问我云芳结婚的事,让我们到西州后,喊上她一起,她也要去北金。”
“云芳结婚肯定很热闹。”
“我们结婚时也热闹得很啊!”
“对了,丁苗也要结婚,你有丁强的电话没有?问一下他们是初几?我们要是还在家里,也去凑个热闹。苗苗那孩子真不错,我把她当妹妹看待呢!”
李云海嗯了一声。
丁强家没有安装电话,但他有呼机。
李云海打了丁强的呼机,等待他的复机。
90年以后,我国的程控交换机大幅发展,使得电话初装费用大大的降低,农村的有钱人也开始赶时髦,安装起电话机来。
丁强看到呼机后,果然以最快的速度找到电话机,回给李云海。
李云海接听电话,笑道:“丁强!过年好啊!”
“李总!”丁强惊喜的笑道,“我一看号码就知道是伱,哎呀,李总,过年好,除夕快乐!祝李总一家万事胜意,岁岁平安!”
“你妹妹哪天结婚?”李云海问道,“林芝和她情同姐妹,让我问一下,我们好准备去喝喜酒。”
“李总和夫人都太客气了。苗苗的婚礼,定在初四举行。他们早点结婚,好出去做事。”
“行,那我们初四过去。她嫁在哪里?”
“就在邻村,离得不远。”
“好,那初四见。”
李云海放下电话,跟林芝说了。
林芝笑道:“嫁这么近啊?真好,随时可以回娘家。”
晚上十二点一到,整个乡村响起轰隆隆的花炮声和鞭炮声。
李云海带着孩子来到屋外,放了花炮和鞭炮。
小希长大了,嚷着要玩花炮。
李云海买了一些冲天炮、蝴蝶炮给她玩。
小芮太小,看着好玩,虽然很想动手,但又不敢近前。
英子很喜欢小希,带着她一起玩耍。
老三赚到了钱后,回来把老土屋推了,又在附近花钱买了点别人家的地基,重新建了幢砖瓦房,一家三口就在新屋里过年。
自从生了儿子以后,老三高兴得很。
之前他逢人便说,我大哥没有儿子继承财产,而他有儿子,将来说不定可以继承大哥的公司。
后来林芝又怀了孕,老三便不敢再说这个话。
万一林芝这次生的是個儿子呢?
老四没考上大学,在外面学做生意,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有李家这样的家底在,老四要找个老婆也是容易的事。
放完烟花,李云海和林芝上楼睡觉。
李云芳体谅嫂子,带着小希和小芮睡。
村子里鞭炮声音响个不停,这边刚歇息,山那边又响了起来。
林芝睡不着觉,和李云海聊天。
两人感叹时光易逝,转眼间云芳都要出嫁了。
李云海道:“云芳就算嫁到北金,还是在公司工作,跟没出嫁差不多。”
林芝道:“还是有区别的,过年过节的话,她就是回夫家,而不是回娘家了。”
李云海愣了愣,说道:“是啊!有道理。你是不是想家?”
林芝柔声说道:“我的家就在这里。女人嫁出去以后,回娘家就是做客了。所以我们女人要是离了婚,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成了没有家的游子。”
李云海怜惜的说道:“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们绝对不会离婚。”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是生不出儿子来呢?你不会不要我了吧?”
“怎么会呢?你别想多了。”
“我不管啊,就算你不要我了,我还是认这里是我的家!”
“傻瓜!你说这话,肚子里的宝宝听到了,还以为我是个什么样的爸爸呢!”
林芝肚子大了,背向着李云海。
两人紧紧贴着,感受对方的体温。
“你是不是想了?”
“什么?”
“哪个事啊!”
“还好,你不提我就不想,你一提我还真有点意思了。”
“我帮你。”
“不用,睡吧!我能忍。”
“我妈跟我说,年轻的男女在一起,应该多恩爱,我却为了生孩子,连着怀孕这么多年,会疏远夫妻感情。所以上次有人举报你和巩利有私情,我妈其实是相信的。”
李云海默然片刻,问道:“妈怀疑我和巩利啊?那她怎么跟你说的?”
“她什么也没有说。我怀着孕呢,你觉得她能劝我离婚还是怎么的?还好这是一个误会,你和巩利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不然的话,那我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那你是相信我的吗?”
“我当然相信你。当时我就在想,就算你真的在外面有了女人,我也不会离开你。但是我会想办法让你和那个女人断开。”
李云海搂紧了妻子,心想这是多么好的女人啊!
林芝道:“那你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为了生个儿子,这么执着于生育之事,疏忽了和你在一起,也疏忽了自己的再教育。你看看,你和秀兰研究生都要毕业了,我还在原地踏步,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规划和事业。”
“帮我做事,这也是事业。”
“不对,万一我们离婚呢?我肯里没有脸再留在公司工作,那我经营再久的事业,也会一夜之间轰然倒塌。所以我这份所谓的事业,其实只是空中楼阁。一旦失业,我就会一无所有。”
“那这样好了,我以你的名义,给你几套别墅和房子,再在你的银行卡里存进一个亿的现金。这样就算以后出什么事情,你也有保障。”
“我在乎的不是钱。”
“搞事业不就是为了赚钱吗?”
“你不懂我!”
“嗯,我知道,你是想做一份属于自己的工作,那我给你开一家公司吧?你想做什么样的公司?你业余时间打理一下就行。”
“那还是在你的帮助下开的公司,离开你我一无是处。好了,我暂时不想这些。等我生完孩子,我再好好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吧!”
李云海心想,唐玉霞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跟女儿讲,肯定还是讲了很多事情,所以林芝才有了这么多的感慨。
一个女人的安全感,是很复杂的东西。
林芝现在活得没有安全感,这是李云海的失职。
李云海觉得应该给妻子更多的安全感,不仅是物质和金钱方面的。
一夜无话,直到天亮。
下了一个晚上的雪,天地间一片洁白。
山野银装素裹,白雪皑皑,雪后的山村仿佛变成了童话世界,美得令人陶醉。
初一这天,前来李家串门拜年的人络绎不绝。
英子也带着小希到村子里拜年,回来的时候,几个口袋装满了糖果。
邵玉清等人再次来到李家拜年。
昨天是辞旧,今天是迎新。
“你说怪不怪?昨天下了那么厚的雪,乡上的街道居然干干净净的,雪都被人扫了。”邵玉清一来,便和李云海说了这件稀奇事。
林芝笑道:“乡上也有环卫工人吗?大年初一都不休息?”
李云海听了,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微微一笑。
正聊着天,外面传来一声喊:“李先生在家吗?”
李云海等人都觉得奇怪。
在石板村,没有人喊李云海为李先生,不是喊李老板,不是喊李总。亲近一点的人就喊他云海。
李云海答应了一声:“谁?”
他走出门外,看到一辆西州牌照的小汽车停在门口,一个华人带着两个高鼻碧眼的洋人男女走了进来。
戴眼镜的华人一看到李云海,哈哈大笑道:“李总,你好!”
李云海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是?”
眼镜男笑道:“李总,我们是康柏公司的,这位是我们公司新来的老总肯恩先生,这位是肯恩先生的助理卡特小姐。我叫吕勇,是公司的中方经理。”
李云海虽然早就听说过康柏公司,也知道康柏在西州建了厂,却是第一次和康柏的老总面对面。
肯恩四十多岁年纪,西装革履,披一件长款的皮外套,不苟言笑,显得很是冷酷。
李云海很是惊讶,不知道康柏公司的肯恩经理过来拜访自己,所为何事?
肯恩和李云海握了握手,双手抱拳为礼,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李先生,幸会,祝你和你全家春节快乐。”
听老外说半生不熟的普通话,显得特别的滑稽。
李云海强忍住笑,说道:“肯恩先生,谢谢你的祝福,里面请。”
那个叫卡特的助理,掏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李云海,说道:“李先生,祝你新春快乐。这是我们肯恩先生的一点小意思。”
李云海呵呵一笑,心想这些老外很有意思,送红包这一套都学会了。
大家来到客厅,李云海请他们落座。
寒暄几句过后,李云海开门见山的询问他们此来的目的。
肯恩说道:“李先生,我们早就想来拜访你。趁着今天是个很好的佳节,所以就来了。”
年是我国年,老外并不过年。
李云海听说,康柏公司因为订单太多,所以过年所有人都不放假,只有轮休。
这一点让他们的员工很是不爽。
康柏公司的人连入乡随俗都做不到,让人惊讶。
李云海当然不会相信康柏公司的人只是来拜年的。
对方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几句话过后,肯恩说道:“李先生,我们两家公司应该有合作。”
李云海听了,不由得好笑,说道:“肯恩先生,你虽然是刚来上任,但想必你应该听说过,我们早就和贵司洽谈过合作的事情,是你们否决了我们的提议。”
肯恩道:“哦,是的,李先生,我听说过此事,很遗憾,当时我不在西州,无法阻止他们做出这种愚蠢的行为。他们做得不好,所以公司才派了我过来。”
“那么,肯恩先生,你想怎么样和我们谈合作?”李云海问。
“我们可以达成全面的合作关系。”肯恩道,“我了解过你们的芯片,我以为那是全球最好的芯片,比X86架构的芯片还要优秀。我们应该采购你们的芯片,生产出装配有龙腾芯片的电脑来。”
这一直都是李云海所追求的目标。
虽然康柏以后会没落,但未来十年,却是康柏电脑最辉煌的时刻。
康柏电脑一度冲到世界销量冠军的宝座,甚至敢向IBM发起冲锋的号角,逐鹿中原,取而代之。
后来康柏头脑发热,不满足于普通PC的销售,收购了DEC公司,这是一家做小型机和服务器的公司,拥有不俗的技术。
但这次收购案却是失败的,甚至把康柏公司也给拖累了。
DEC和康柏的代理,是两种不同的模式,DEC的代理看不上康柏的代理,康柏的代理看不上DEC的代理,代理商的前线比较混乱。
结果,在康柏收购了DEC的三年中,销售队伍、销售渠道折腾来折腾去,整个销售渠道的消化、吸收很困难,最终搞得一塌糊涂,不得不整个儿卖给了惠普。
李云海现在和康柏合作,还得讲究方式方法。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光刻机卖给康柏,再给他们芯片的授权,让他们自己生产芯片。李云海坐收专利费,赚卖机器的钱,稳收渔人之利。
其次就是卖给对方芯片,对方需要多少,下订单,四海集团负责提供,这样的合作没有风险。
两家公司过去存在恩恩怨怨,但都是过去式。
李云海没有必要斤斤计较于那些冲突。
何况人家主动上门来拜年求和,这就是康柏的态度。
或许直到赵敬文和黄鹰确定要离开,康柏才意识到这些人靠不住。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四海集团在西州就是营盘,其他人来了又去,只是兵。
以赵敬文和黄鹰的强势,都没有办法扳倒李云海,以后就算来了其他人,肯定也斗不过他。
康柏的战略出现了重大的失误,现在转过身来弥补,想和四海集团修好。
两家既是竞争对手,也可以是合作伙伴。
有了这个共识,双方才有了谈判的基础。
李云海愿意和康柏公司合作。
肯恩随即提出条件:“在大中华区,你们只能和我们一家合作,我们是你们X64芯片唯一的授权生产商。你们不能再授权给其他竞争对手。”
李云海愕然。
肯恩一脸理所当然的说道:“我们的电脑销量非常大,你们有了我们当授权商,就足够卖你们的芯片了。你们没有必要再树立更多的竞争对手。”
李云海沉吟不语。
要让康柏成为唯一的授权商,风险是很大的。
这就意味着,他之前授权过的企业,电脑将不能在大中华区销售?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康柏和英特尔一样,并不全力推销X64芯片的电脑呢?那四海集团就会十分被动。
李云海提出自己的意见:“这样不行,我已经授权给英特尔和IBM,他们都可以生产X64芯片,他们的芯片可以卖给世界上任何一家电脑厂商。这些电脑厂商也可以到我们国内来销售。所以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康柏可以和我们合作,但只是我们的授权商之一。你们能卖出多少芯片,要看你们的本事。”
肯恩坚持要拿独家授权商,还说可以签订合同,每年销售多少片X64芯片。
李云海问一句:“你们每年能销售多少片X64芯片呢?”
肯恩竖起一根手指,说道:“10万片!”
李云海轻轻摇头,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提议。
四海集团的电脑销量,现在都在100万台左右,以后肯定还会更多。
我国的PC市场,正以几何级别的速度进行增长。
80年代末,我国每年只卖出几十万台电脑。
到了90年代,我国的电脑销量迅速上升,达到了数百万台每年。
再加上国外市场,李云海有信心,在2000年以前,四海集团电脑的销量将突破500万台,之后更会冲突千万台!
肯恩提出来的每年10万片芯片,李云海看不上。
李云海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肯恩先生,我们之间的合作,只能按照我的要求来做。你所说的提案,我都不能答应。”
肯恩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