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海苦笑道:“彭叔是在江城被人打的。”
刘杰怔道:“啊?江城?他怎么跑江城去了?他在那边有熟人吗?”
李云海沉吟道:“我以前隐约听他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江城工作和生活过一段时间,不过我并不知道他在那边有没有熟人,为什么要去那边。”
刘杰想了想,道:“兄弟,我在江城那边有个朋友,要不我请他过去帮忙看看?”
李云海心想,自己就算现在赶过去,也要大半天时间才能到,还不如请当地的朋友过去看看情况,便道:“也好!”
刘杰当即打电话给在江城的朋友,请他们前去帮助彭癫子。
“兄弟,你不要担心了,我朋友会去照看彭叔的。”刘杰放下手机,说道,“你和他关系还不错?”
李云海道:“嗯,他跟了我十几年,也帮过我不少忙,现在他遇到了困难,我能帮就帮一下吧!”
刘杰在江城那边的朋友,很讲情义,接到电话后,便火速行动,很快就有了反馈回来。
接听完电话后,刘杰告诉李云海道:“彭叔伤得不轻,我朋友送他到了医院,正在救治,不过应该没有性命之虞。至于彭叔为什么被打,我朋友问过他,他并没有说。”
李云海点头道:“人没事就好,回头我再问问他情况吧!”
得到了准确消息后,李云海便要回家。
刘杰指着小烟,笑道:“兄弟,带她走吧!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李云海摆了摆手,道:“再说吧!我今天没那个心情。”
刘杰嘿嘿笑道“行,我帮你留着啊!”
李云海看了小烟一眼。
小烟羞涩的低着头笑。
李云海回到家里休息不提。
第二天,李云海接到刘杰的电话。
“兄弟,我问了一下,彭叔脱离了危险,没事了。”
“好,谢谢你那位朋友。我打算今天去一趟江城。”
“不用吧?”
“我不放心,过去看看。”
“嘿!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我反正没事,顺便到江城去旅个游?”
“你老婆能同意?”
“她从来不管我的!”
“行,那我们一起去吧!”
当天下午,李云海一行人,抵达江城。
李云海对江城并不陌生。
之前经营四海集团时,李云海曾经和江城无线电元件三厂打过交道,他还把三厂的厂长高玉川以及众多技术人员都挖了过来。
现在,高玉川仍然在帮李云海工作,只不过从西州调到了姑苏,在三江公司担任经理,主要管理芯片和光刻机、储存器等工厂的业务。
到达江城后,李云海来不及下榻酒店,先到医院看望彭癫子。
彭癫子受伤严重,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肢和脑袋上都包着纱布。
看到李云海到来,彭癫子大感意外,也深为感动。
“李总!”彭癫子喊了一声,“你怎么来了?”
李云海沉着的点头,问道:“彭叔,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彭癫子虽然说是有点癫,但这些年来,在李云海家里做事,从来没有发作过,他也从来没有做过伤害别人的举动。
在李云海看来,彭癫子比许多正常人还要正常。
因此,他相信,彭癫子不会无缘无故去和人打架。
“李总,我、我这是咎由自取!唉!年轻时候做的孽!”彭癫子感叹的说了一句。
“谁打的你?”李云海问道,“为什么起的冲突?”
彭癫子当然是信任李云海的,很多事情,他不好跟其他人说,但会对李云海和盘托出。
原来,彭癫子年轻时候,在江城这边上班,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被人称为癫子,年轻帅气的他,在厂里谈了个江城本地的女朋友,两人在一起谈了多年的恋爱,后来女方怀孕,两人很自然的谈婚论嫁。
不料女方父母坚决反对他们在一起,还给女方另外找了一门好亲事,就是厂长的侄子。
彭癫子不服气,想带着女友回西州来发展。
谁成想,厂长的侄子听到消息后,带人把彭癫子给打了一顿,并将他赶出了工厂。
彭癫子的脑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打出了毛病。
再加上失恋、失业的几重打击,彭癫子时不时的变得有些疯疯癫癫。
一个大好青年,居然被活生生的逼成了疯子!
彭癫子回到家乡后,就在梅山县城摆了个修理摊,靠手艺吃饭,直到他遇见了李云海,人生才开始有了改观。
他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家庭。
前不久,彭癫子忽然偶遇到以前工厂的一个同事。
据那个同事带来的消息,彭癫子以前的女友,虽然嫁给了厂长的侄子,但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却是彭癫子的!
彭癫子听到这个消息,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一会儿欣喜若狂,嚷嚷着说自己有儿子了!一会儿又怔怔的发呆。
就算那个孩子是彭癫子的,他又有什么办法要回来呢?
想去看看儿子的念头,像野草一样在他脑海里疯长。
他终于没忍住,独自出行,来江城看望孩子。
结果可想而知,那个厂长的侄子,也就是彭癫子前女友的现任丈夫,纠集几个朋友,把彭癫子打了个半死,还扬言说,你再敢来,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死你为止!
彭癫子一边讲述自己的故事,一边默默的垂泪。
刘杰听得火大,暴躁的道:“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事情?一个厂长的侄子,就敢这么嚣张跋扈?谁给他打人的权力?这事我们要管到底!”
李云海当然是要帮彭癫子的,可是怎么帮?
而且这件事情,还得征询彭癫子本人的意见。
李云海沉着的问道:“彭叔,你证实了没有?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彭癫子苦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家,连小芳和孩子的面都没有见着,就被赵斌给打了。”
“赵斌就是那个厂长的侄子?小芳是你的前女友?”
“是的。李总,这件事情也怪我,我就不应该过来!唉,我还以为,现在世道变了,我总可以见小芳一面了呢!我想多了!”
“彭叔,你说的那家工厂,是什么厂子?”
“是家钢材厂。”
“钢厂?江城钢铁一厂还是二厂?”
“是江城钢铁二厂。”
李云海知道这家工厂。
这家工厂现在效益一般般,已经开始走下坡路。
李云海沉吟道:“彭叔,我想帮你,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因为对方一个是彭癫子的前女友,一个是他的孩子!
以彭癫子的性格,就算他挨了打,他也未必肯报复对方。
彭癫子当然知道,李云海有能力帮到自己。
他咬着牙道:“李总,我跟你这么久,从来没有求过你,我今天有一个不情之请。”
李云海道:“彭叔,你别这么说,你有什么事情,你只管开口。”
彭癫子道:“我只想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我的!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
李云海道:“好,你放心,我一定帮你问清楚!”
彭癫子道:“李总,如果孩子是我的,就不要帮我报仇了吧!他虽然打了我,可是他也帮我养了这么久的孩子。我听朋友说,我都有孙子了呢!”
李云海默然。
彭癫子到底还是太过善良。
他骨子里面,就没有那种反叛、报复的仇恨种子。
哪怕是挨了欺负,他还把人往好的方面想。
刘杰愤愤不平的道:“彭叔,这种人渣,你还能饶了他?当初是他害了你!如果不是他拆散你们,你和你的小芳早就在一起了!现在你们,不知道有多幸福!”
彭癫子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还能怎么样呢?人总得往前看。小芳那个时候,其实意志也不是很坚定!她见我被厂里开除以后,也就不再跟我联系了。我不怪她,我一个丢了工作的闲人,怎么养得起她呢?唉!”
李云海默然。
他忽然之间想到了自己和沈秀兰的感情。
他俩的经历,和彭癫子的经历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李云海决定要下海经商时,也和彭癫子一样的遭遇,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拿什么去养活沈秀兰?
沈秀兰的家人,之所以反对沈秀兰和他在一起,主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是一个人的发迹,总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等到李云海功成名就时,他和沈秀兰的感情,早就出现了巨大的裂缝,而他也和林芝修成了正果。
一切都是阴差阳错!
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人是最容易认命的。
当知道无法改变,无法挣扎时,就会依从命运的安排。
哪怕过得再痛苦,再无奈,也会学会接受。
李云海自以为很了不起,但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顺从了命运的安排呢?
他又何尝做出过什么抗争?
彭癫子能原谅前女友,甚至还能原谅女友的男人!
这份豁达,既让人无语,又让人理解。
几十年过去了,再纠结过去的恩恩怨怨,又有什么意义?
李云海想到和沈秀兰的现状,不由得欷歔感叹。
彭癫子道:“李总,我不怨天,我也不尤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刘杰道:“怎么是你的错?明明是那个赵斌的错!是他抢走了你的女朋友啊!他还打了你!”
彭癫子道:“是我不够好,不够让小芳的家人认可我。而我和小芳,在没有结婚之前,就有了夫妻之实,的确是我不对,是我害了她。”
刘杰震惊的道:“你这是什么三观啊?凡事都怪自己?受害者有罪论?”
彭癫子摇头道:“我的确不够好,所以才有了这么多的事情。”
李云海黯然长叹,道:“彭叔,我理解你!我知道怎么做了!”
离开医院后,刘杰道:“你不会就这么放过那个人渣吧?那个叫赵斌的,他夺人妻儿啊!”
李云海道:“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不过,彭叔的心愿,我还是要遵从的。”
“你把我给弄糊涂了!你又要听彭叔的话,又说不放过赵斌,那你到底是要闹哪样?”
“报复一个人,有很多种方式!”
“那倒也是!”
“打人并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哦,也有道理,那你要怎么做?”
“先看看情况。我要先弄清楚,小芳和彭叔,是不是生过一个孩子。”
刘杰道:“这个不难查明,干脆,我们直接找上门去!”
李云海道:“我们想办法找到小芳,约她单独出来谈一谈。”
刘杰道:“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李云海点点头。
他们找到酒店住下。
江城的城市风格,和西州有些相似,但又不一样。
李云海更喜欢西州。
可能是因为家乡的原因吧!
刘杰通过朋友的关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芳。
小芳现在并不小,也有近六十岁的年纪,可以称之为老芳了!
让人意外的是,小芳听说是彭癫子委托人来找她的,她很爽快的答应可以见面。
看来,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很多事情都放下了,也看开了吧?
能在老年时代,再和过去的情人见上一面,这件事情本身的意义,就大过一切了。
第二上午。
李云海和刘杰等人,在一家公园的门口,见到了小芳。
小芳比李云海想象中还要显老。
李云海觉得,就这样的小芳,年轻时候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小芳看到李云海,倒是一愣,道:“你是四海集团的李总吧?”
李云海道:“我是李云海!彭叔一直在帮我工作。”
小芳哦了一声:“难怪了,我看过你的相关报道,你是个好人。”
李云海哑然失笑,心想你还给我发好人卡呢?
他问道:“芳姨,彭叔听人说,你生的第一个孩子,是彭叔的?是不是真的?”
小芳沉默不语。
李云海道:“这是彭叔的心结,他一定要我帮他问问清楚。不管是不是,请你给他一个答复吧!”
小芳长叹了一声:“不是他的!我当时的确怀了他的孩子,可是我和他分手以后,就把孩子给打掉了。这也是我最愧疚,最对不起他的地方。”
李云海震惊得无以复加。
彭癫子这是爱上了一个什么女人?
李云海正要说话,那边湖边,忽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喊声:“救命啊!救命啊!我女儿掉湖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