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宽叔的“科普”之前,陈九暮对于这玩意,多少有点儿方向上的误会。
他把那伥鬼,跟后世的“丧尸”……
以及丧尸病毒,画上了等号。
事实上,这些可怕的玩意,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种类似于“蜂群”一般的入侵物种,而且还是具有寄生性质的那种。
这世界大部分的恐惧,都来源于未知。
知晓越多,恐惧越少!
所以当那几头皮肤仿佛金属一般、脑袋似菜花的伥鬼,从林中越出……
还有数十头攻击龙里军屯时出现过的可怕伥鬼,紧随其后……
他的第一反应,是在计算敌方的力量。
三、不,四头虎伥虫,最多会有三十六头雄伥虫,三百二十四头雌伥虫……
以及等同于杂兵的零散新转伥鬼。
按照陈九暮的理解,在没有“百里将”在场的情况下,那些新转伥鬼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算……
雌伥虫寄生体相当于正兵,雄伥虫寄生体相当于队长……
而那些虎伥虫寄生、表面泛着金属光泽的伥鬼,则相当于小将。
这么一分,形势顿时就了然许多。
不过,这一切,都不过是最极端的情况。
形势未必如此危急。
但他们这么一支队伍,着实是承受不住如此的冲击。
所以苏半夏在拔刀高喊“迎敌”之后,也是看向了队伍这边,目光掠过数人,最后落到了陈九暮身上。
下一秒……
她对宽叔和花姐下了命令:“带他们退往附近的安全点。”
随后又吩咐了陈九暮一句:“你帮忙!”
进过短暂的相处,苏半夏也知晓了这个小屯丁,在这三十多个流民心中的位置。
这些人,对墨者是尊重。
而对“陈皮子”这个本乡本土的年轻人,则更多的是亲近。
陈九暮想要加入墨家,自然想要在苏半夏面前有更多的表现,当下也是忙不迭地应下,然后大声喊道:“列阵,列阵,不要慌乱……”
除了狗子,还有一个红脸汉子,和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
一起站出!
几人纷纷招呼左右。
陈九暮对着那红脸汉子吩咐道:“老凌,你带人护住左边。”
又对那浓眉喊道:“虾米,右边、守住右边!”
浓眉年轻人叫小虾米。
他跟狗子、陈九暮一样,都是周老蔫那个小旗的屯丁,一路跟随而来。
而红脸汉子叫做凌莫,虽是半路加入,却颇有勇力。
两人都得陈九暮看重,并且也对他最为服气。
关键时刻,就需要骨干支撑。
听令的两人,各自带着身边的四名壮丁,拿着武器,将十八名老弱妇孺护住。
狗子提刀四顾,被陈九暮一脚踹在了屁股上:“你去背小孩!”
狗子也不叫嚷,冲到人群中,将巧儿放在了背上。
另外两人也是小孩父亲,在陈九暮的示意下,冲进队伍里面,将自家小孩背起,然后在宽叔、花姐的带领下,迅速朝着河流右侧边的水田方向撤离。
陈九暮殿后,一边跟着队伍退开,一边打量战况。
事实上,就在他们这些流民匆忙启程之时,八里风小队,已经跟埋伏之敌接了战。
作为队长的苏半夏,依旧一马当先。
因为在江滩边上,并无建筑支撑,所以她腰间的墨家机关盒子也没有太多的施展空间。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借助着那盒子的喷气,陡然加速,行进如风。
几乎是一眨眼,她就逆流而上,杀进了敌群之中。
双刀挥斩!
铛、铛……
两声清脆的撞击之声,之前那砍瓜切菜的犀利长刀,居然只在那伥鬼身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突袭的伥鬼被高速刀斩,往后退了数步,方才站稳。
它们似乎显得很是“羞恼”,张开满是污渍、淤血的狰狞大嘴,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怒吼。
普通伥鬼,发出的是类似于蟋蟀夜鸣的声音。
能发出兽吼,无疑显露出了对方身份。
虎伥!
一头虎伥,从侧面猛扑,宛如捷豹一般,呼啸而来。
眼看着苏半夏即将被扑……
一支鸣镝出现。
咄!
那虎伥身形陡然一晃。
等站稳之后,脖子上却是多出了一支羽箭。
出手的,正是停留在原地的黑巾男子。
八里风的神射手。
苏半夏就地一滚,避开了另外两头虎伥的攻击,陡然翻身而起,冲着他吹了一声口哨:“谢了!”
黑头巾再次搭箭,面无表情地说道:“客气!”
飕!
羽箭化作一道残影,再一次落到了脖子中间的那头虎伥之上。
这一次,却是脑门正中。
然而即便如此,那家伙居然并没有就此丧命,而是怒吼一声,狂暴地朝着箭手冲来。
这时林中冲出的伥鬼……
乌泱泱的,已经超过了五十头,将留下迎敌的墨者围住。
陈九暮犹豫着是否回去帮忙,却被赶过来的花姐一把揪住了脖子。
大姐一身蛮力,拖着就跑:“你愣着干嘛?赶紧走……”
被拽出了十几米远,陈九暮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等本事,留在原地,根本就是添乱。
他赶忙喊道:“花姐,放开我,自己走!”
花姐这才把他扔开。
狼狈的陈九暮,不再去关注身后战况,而是跟着队伍,匆匆撤离。
半小时后,身心俱疲的队伍来到了一处村寨附近。
寨口石碑写着……
亮司!
此地也是军屯,又叫“亮寨蛮夷长官司”。
虽然不隶属龙里军屯,但毕竟相距不远,彼此之间都有联系。
此处并未沦陷,寨门还有人头浮现。
似乎在谨慎地打量此间。
队伍中的一个老者,叫做“吴老爹”的,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有个老庚(拜把子兄弟),就在亮司,我去叫门……”
还有一个小媳妇也说:“我娘家就是亮司的咧!”
有人主动请缨,宽叔和花姐也乐见其成,带着队伍,迎着寨门过去。
结果还没有走近,一支羽箭,就钉在了队伍前方。
距离走在最前面的老凌,不到半米。
箭法精准啊!
老凌吓了一跳,往后退开,这时寨门墙头,探出一个年轻男子来。
那人拉着开元软弓,箭锋指向队伍,厉声喝道:“来者止步,不要往前,否则别怪小爷的弓箭不长眼……”
那是个狠人,天生胎记,一张阴阳脸。
横眉怒目,越发狰狞。
弯弓拉箭,仿佛谁敢动,他就敢真的松弦射杀。
刚才那小媳妇认得他,赶忙喊道:“根子兄弟,是我啊,我是你二妮姐……”
年轻人眯眼打量了一下,似乎认出了,却没有太多热情,而是质问道:“二妮?你不是嫁到龙里了吗?怎么又带着这么一群人,跑回亮司来?”
小媳妇一路劳顿,终于回到娘家的地界,忍不住眼泪流淌。
她回身,从丈夫手中,抱来自己四岁大的儿子福娃。
哭哭啼啼,把龙里军屯发生的惨事,与寨门之上的人说起。
寨门上的年轻人听完,似乎回身,与人商量了几句,随后对着下方喊道:“二妮,像你讲的,现在伥疫横行,我们守土有责,真不能放你们进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