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核?
卢三重重点了点头,面露惊恐之色,“没错,就是枣核!直接砸到我脑袋上了。”
“因为送索唤会拿到不少赏钱,我想着怕是有哪个家伙嫉恨我,故意砸我脑袋,仰头就想要骂那个瘪犊子!可是我抬头一看,树上有一个轻飘飘的人影在晃动!”
卢三心中发毛,他四下里看了看,见这会儿乃是大白天,又安心了几分。
“小的看得清清楚楚,手臂张得这么开……但是没有手!那分明就是鬼啊!”
“当时我瘫脚手软的,吓得拔腿就往回跑,食盒里的汤汁儿还洒了!掌柜的瞧着,还扣了我工钱!那可是钱啊!扣钱简直比撞鬼还可怕!”
“我越想越气,第二次经过的时候,特意举起灯笼凑近照了。可是树上什么都没有,别说鬼了,就是野猫儿都没有一只。”
“小的着急送吃食,便没有管这事,只当是晦气了。”
顾甚微听着,不住的点头,那可不是?
如果非要选,她也宁愿撞鬼,都不想要被人扣俸禄!穷和鬼一样可怕!
卢三见顾甚微一脸赞同,颇有一种千里马遇伯乐之感,热心的引起路来,“两位大人,你们看,就是这棵树!”
顾甚微同韩时宴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了答案。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有的只是装神弄鬼的人罢了!
若当真人死后能变成鬼,当初她在乱葬岗上死那么一回,岂不是鬼朋友得从汴京排到苏州!
顾甚微想着,纵身一跃跳上了树,果不其然在卢三所指的树杈上,寻到了挂在上头的衣袍丝线。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又朝前走了几步,像是一只壁虎一般轻游翻上了绿翊楼。
她站在楼上冲着韩时宴点了点头,一跃跳了下去,“是丁杨。”
“昨天汴京下了一日的雨,案发之后皇城司同开封府都没有发现凶手的任何踪迹,按理说如果他从外面闯进来杀人,会留下湿漉漉的甚至带着泥土的脚印。”
“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的假设是凶手一早就潜伏在小楼之中了。”
在他们没有发现那個伪造皇城司张春庭的印章之前,顾甚微并没有怀疑会是那八个人动的手。
毕竟他们是来抓宋雨的,将关正清这种名扬天下的刺头儿杀掉,那是要摊上大事的。
是以在这之前,她一直认为凶手在朱成和关正清上楼之前就在了,所以他有足够的时间清理现场。
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凶手是张延,丁杨还有汤山三个人之一。
“如果想要满足进去不留下泥水脚印,出来衣衫不带可疑血迹。那么他必定是换了两次衣衫,进去之时换了干净的衣衫,杀人之后换下血衣,又换回了原来的皇城司的衣物。”
“这样的情况下,会有两个容易疏漏的地方。”
顾甚微说着牵起了马,同韩时宴一道儿离开了芙蓉楼,朝着明镜巷的巷子口那边行去。
“这第一个,便是血衣可能被人搜到。凶手很厉害,皇城司和开封府都没有搜到。”
“第二个,便是他换下皇城司衣袍去杀人的那一炷香时间里,那套衣袍如果没有被雨淋到,那么等到八人一起向我复命的时候,他就会成为最显眼的那一个。”
他们当时潜伏在夜雨之中,只淋了一会儿雨,和一直在淋雨衣服的干湿程度是不一样的。
衣服这种东西,一旦打湿了颜色就会变深,八个饺子七个都是水饺,就你一个煎饺,谁不会看向你?
韩时宴听着,忍不住回头朝着芙蓉楼的方向看了过去,掌柜的还有卢三,以及之前那几个闲汉都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叽叽哇哇,说得唾沫横飞的。
显然什么树上撞鬼这件事,已经要被他们吹到得道升天的地步了。
他无语地回过头来,接道,“所以,凶手杀人的时候,将他皇城司的衣袍挂在了树上,为了让衣袍像是他一直潜伏在雨中一般,被雨水打湿。”
“凶手是丁杨,是因为只有他是离那棵树最近的,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些。”
顾甚微面色发沉的翻身上了马,她轻叹了一口气,“不光是如此,你去他家便知晓了。”
大部分皇城司的小卒子们,都同顾甚微一般,住在城南。
巷子名可能是桑子可能是桃子可能是栗子,十个有九个都是因为巷子口种了那么一株树,还一个旁的可能是因为附近有口井,比如井上,井下之类的。
她之所以在桑子巷寻了个住所,还是从沧浪山来汴京的途中,听张延同丁杨说起的。
到丁杨家中之时,他家小院的门开着,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正站在一个簸箕面前,晒着满满当当的大枣儿。
听到了脚步声,她的耳朵动了动,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韩时宴拴好了马探头一看,心沉到了谷底。
那老妇人满头白发,眼大而无神,竟是个盲人。
“客人登门可有事?我儿丁杨昨日归家太迟,这会儿刚睡不久尚未起身。”
顾甚微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快步走进了院中,“皇城司顾甚微,丁杨住在哪一间。”
老妇人显然听过顾甚微的名字,一下子激动了地嚷嚷了起来,“杨子,杨子,顾大人来了!你今儿个是不是有公事耽误了,上峰都抓到家里来了!”
她说着,伸手抓了两把红枣,带着讨好的笑容,朝着顾甚微说话的方向递了过去。
“大人,我这就去将那个孽障揪起来打一顿,您千万不要责怪他。先吃点枣儿,我们老家的枣儿甜得很,丁杨最是爱吃的了,每次出任务,我都给他揣上满满一兜子。”
韩时宴听着,脚步一顿,他神色复杂地看向了顾甚微的背影。
所以顾甚微在听到枣核两个字的时候,便想到那个杀人凶手是丁杨了吧?
他可能是吃了枣之后,将枣核揣进了袖袋里,结果挂在树上的时候,风吹起了衣袍,枣核掉了出来砸在了卢三的头上。
见顾甚微没有接,丁杨的母亲有些慌,她忙跑了几步,到了丁杨的房门前,砰砰砰的捶起门来。
屋子里静悄悄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韩时宴朝着窗户口走了过去,伸手扯了扯,窗户纹丝不动被拴住了。
他又跑到门边,“顾……”
那个顾字刚刚出口,还没有来得及说旁的,就见顾甚微拔出长剑,在门上捅咕了一下,那门竟是就这么自己开了。
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上的被褥都没有打开。
丁杨穿戴齐整挂在房梁之上,一动也不动的,已经死去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