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庭明显不愿意多言,只是点到为止,顾甚微心领神会没有追问。
敢情是魏长命话太密叽里呱啦惹人嫌,她事太多搅合得汴京城翻天覆地,所以双双被“发配边关”了。
只不过究竟是官家自己的意思,还是有人按捺不住上了谏言?
顾甚微想着,心中不由得紧迫起来,只有三日了啊!
她眼眸一动,朝着张春庭的身边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昨夜属下遇袭,来人极其有可能是皇城司内鬼。他戴着飞雀面具,且同魏长命交过手。”
“此人武艺高强,使用的兵器乃是一把双重剑。大剑之中藏着一柄窄剑。他的武艺高强,只是略微比我差一些。他伤势比我严重,几日功夫好不了。”
张春庭握起来的笔又放了下去。
他眯着眼睛看着顾甚微,手指头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敲,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开了口。
“你想要皇城司所有人光着膀子在你面前跳舞,还是想要我办一个相扑大会?”
顾甚微眼睛瞬间亮了,“都可以!”
张春庭横了顾甚微一眼,“不可以。”
“放眼整个朝野,除了官家,剩下所有人都视我皇城司为仇敌。除非官家要求,否则皇城司就应该是阴影下的大墓,没有任何动静。”
“每一个皇城司的人,都应该是活着的死人。”
张春庭说着,冲着顾甚微摆了摆手,“内鬼之事,李三思自有安排,你只要安心准备去北关便是。”
“顾甚微,莫要我提醒你,我招你入皇城司,不是让你来汴京城报仇来的,而是要让你为我所用。皇城司中没有吃闲饭之人……莫要再给我惹麻烦了。”
顾甚微拱了拱手,“诺!”
她说着,瞥了张春庭书房的屏风一眼,然后慢慢退了出去。
待她出去,屏风后头的人立即走了出来,他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又看向了张春庭,“大人为什么对顾甚微这么另眼相看?她会给大人带来很多麻烦,官家已经对您不满了。”
张春庭依旧是神色淡淡的,他拿起了笔,继续写起卷宗来。
“你不懂,我要她自然有用。即便没有顾甚微,官家迟早也会对我不满,毕竟我是杀了他儿子的人。”
满汴京城的人都知晓,张春庭斩杀废太子于玉台前,那台阶上的血被雨水冲刷了三日三夜都没有冲刷干净。
“人不能怪自己凶残,便怪刀是凶器。”
李三思看着张春庭的手,想着顾甚微在外的凶名,仿佛理解了一些什么。
他们没有办法正视十三岁的顾甚微为什么会在乱葬岗上杀得血流成河,所以便怪那把剑是第一凶剑。
“大人,要不我们离开汴京吧,同长命一起,我们都还像从前一样……”
张春庭看了一眼窗外,院中的梨花树尚未开,瞧不见家乡那一片一片的纯白,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的说道,“从前之所以是从前,是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拿镜子照照你那张凶悍的脸,你说这些婆婆妈妈的话,就像是在说鬼故事一般。”
李三思听着张春庭嫌弃的话语,嘴角抽了抽。
他正准备离开,就听到张春庭说道,“近日乃是多事之秋,你夜里头莫要睡死了,被人割了脑袋都不知道。这汴京城的天很快又要变了……猎物一出,就该我们这些鬣狗登场了。”
李三思心中一沉。
他突然有些庆幸,在这个档口魏长命要被派出汴京城。
虽然张大人说得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但是他们经历过了无数的次的血雨腥风,没有哪一回不是命悬一线的。这一回他也会像从前的任何一次一样,拿性命来保护他。
待李三思也离开,这间屋子里便彻底的寂静了下来。
门窗关上之后,那炉中的熏香一下子变得浓烈,张春庭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方才站起身来走到了一旁的博古架子边,他抱下一个巨大的花瓶,伸手进去掏了掏……
掏出了一张完好无损的面具来,那面具之上的图纹诡异至极,看上去就带着森森凉意,若是顾甚微在此一定就惊呼出声,那上头的图纹分明就是他们一直追寻的飞雀图纹。
这张面具已经有些年头了,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
张春庭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又将那面具重新塞回了花瓶中,放回了博古架上。
……
“大人,这里!”
顾甚微刚刚从张春庭那里出来,便听到了荆厉的声音,她循声看了过去,却见那瓜娃子缩在墙角根儿,看上去贼眉鼠眼的,任过路的谁瞧见了,不说他今日脑子进了水。
她心中暗自吐槽着,还是朝着荆厉走了过去,“如何?”
荆厉一听,摇了摇头,“从前没有仔细闻还不觉得,如今刻意去寻,我倒是发现最近皇城司受伤的人好像一下子变多了。我寻从前的队友打听了一番。”
“他们最近的任务愈发的勤密,张大人使唤他们比使唤驴子拉磨还厉害。这样对比一下,我们这一支的人,清闲得有些过分了。”
顾甚微若有所思的听着,“时间上有谁对得上的么?”
荆厉再次摇了摇头,“皇城司各部互不相干涉,有许多指挥使大人我也没有打过交道。且那个时辰是晚上,深更半夜大部分都不可能有不在场证明。”
荆厉说着,有些垂头丧气的,“我怕是要辜负大人所托。”
顾甚微摇了摇头,“这同你没有什么关系,我来皇城司这么久,也应该去见见那些同僚才对。”
她来皇城司这么久,先是遇到的案子不断,后来又一心去整垮顾家,同这些皇城司的同僚们,还真是没有打过照面。荆厉级别低,且他这鼻子在皇城司内部并非是什么秘闻。
怕不是那些人瞧见他都心生警惕,直接避开了。他级别低,也不能强求上峰给闻闻。
荆厉听着,一脸感动,他们家大人怎么这么强还这么心善!
他想着,吸了吸鼻子,突然一脸激动地对顾甚微道,“大人,我怎么给忘记了。咱们皇城司是有公厨的,指挥使还有单独的小灶,这会儿正是用午食的时候。大人现在去用饭,指不定能遇见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