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足了官威、摆足了一府之主的气势，林海梁死活就不让画海将人捉走。
画海没和他硬抢，只让他自己把人给捆着，放到人质呆的屋子里，先听审了再说。
林海梁就答应了。他也知道自己的官级不如画海的大、他也知道再闹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
就让自己的随从捆了女婿徐荣飞，堵了其嘴放到了人质屋里。
然后，林海梁看着这一堂起起伏伏的堂审，心情也在起起伏伏。
直到楚迎月的杀人罪名被洗清，凶手并未牵连到徐荣飞。
林海梁的心才彻底放下。
他还在想着：待堂审之后，他要如何向陛下参画海一本。
还在想着：等放了徐荣飞，家里那哭得要死要活的大女儿、应该就不会再闹腾了。
直到飞针出现的那一刻。
让林海梁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而赵维昌不打自招的话，就坐实了背后指使这一切的：就是徐荣飞！
林海梁的耳边，响起了当时上门来抓人的、画大都督所说的话。
“本都督查到：‘宝香斋’背后的东家是赵维昌，也查到，赵维昌与徐荣飞过往甚密。
还查到：江湖上没人见过真面目的‘无影针’俩兄弟，就是跟着徐荣飞的。
林大人可以在观审中听一听。如果飞针没有出现，就表示这俩兄弟跟徐荣飞无关。
若是出现，林大人，你此时拦下本都督，之后当如何自处？”
林海梁当即就拍着胸脯道：“画大都督查到的未必是真！况您只凭传言抓人，就是在犯错！若飞针真的出现、徐荣飞真是最大的幕后主使，本官愿意摘下头顶乌纱、辞官待罪！”
他说这话，是有底气的。
徐荣飞是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就在翰林院中任职，每日只忙着抄抄写写。
是，林海梁也听说过：江湖上的“无影针”双兄弟，被徐荣飞给招揽了。
可自己从来也没有见过。
林海梁在听说后也问过徐荣飞，对方一力否认了这种无稽之谈。
林海梁也仔仔细细地观察过、徐荣飞身边的每一个人。甚至还安排了耳目去到徐荣飞的身边。
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所有禀报都是：徐荣飞那人，和给林海梁的印象一样：是个谦恭、孝顺、知礼懂事的好人。
从不打骂妻儿，也不开门纳妾，洁身自好、非常爱家。
快三年了。
徐荣飞娶了他林府的嫡长女、快三年了。
徐荣飞是宏历一年、第一场科举考试中的探花郎。
那时的林海梁，才经过了官员考核、身份审查等等，成为了大理寺的右丞官。
探花郎就上门求娶他家的大女儿。
徐荣飞说是落难时：曾得他家大女儿相救，曾许愿要迎娶。
林海梁见对方一表人才，便在问过大女儿确有其事之后，便同意了这门婚事。
小夫妻俩，在这近三年间，也是夫妇恩爱、夫唱妇随，非常和睦。
还育有了一子。如今已经一岁半了。
林海梁不相信自己手下的人会打探错、更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
林海梁出身六大世家的林府。
只不过，一直是个不被人瞧在眼里的庶子。
外敌入侵时，他带着大女儿，正好去了庄子上收田租。
听说附近有的村子被外敌给洗劫了，林海梁便紧急组织起了庄户们，做出了一系列的布置。
让清理村子的小股外敌来袭时，吃了大亏，从而也保住了庄子。
自然，这也成了林海梁的战绩，也是他能被朝廷重用的原因之一。
徽朝倒了，林府没了，他一个早已被薄薄一副家产、给分出去了的庶子，反而就这样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可也只活下了他和他的大女儿。
他的妻子、和另外两个儿子，死在了乱劫之中。
林海梁虽然出身六大世家的林府，但他对林府的人，并没有什么感情。
也是因此，新朝他能被提拔的另一个原因。
这也是他不愿意伤透女儿心的原因。
他拼死阻拦画海，就是见不得女儿崩溃欲绝的模样。
徐荣飞要是出事，他的女儿就活不成了。
林海梁相信自己在当年的林府中、以一个庶子的身份存活下来；在战乱中、能保全庄子，就不是一个蠢人。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可结果呢？
飞针真的出现了……
看到飞针出现的那一刻，林海梁还想跟画海较真一番。
他想说：就算飞针出现，也不一定就关徐荣飞的事。
外面只是传言：说“无影针”兄弟跟着徐荣飞。
但传言不就是传言吗？又不可信。
可赵维昌最后的话，打破了林海梁的幻想、和最后的坚持。
此时的他只在想：如何才能保住女儿的命。
徐荣飞已犯下大罪，按理就会诛连九族。
九族啊……
别说是九族，就是满门抄斩，他的女儿和那个小外孙，也保不住了。
林海梁身心俱疲、绝望无助。
画海看着这样的林海梁，又看了一眼他放在公案正中的二品乌纱帽。
也叹了一口气。
画海抬手，将那顶乌纱拿起，放去了公案一角。
再看向被押解上来的徐荣飞。
让衙差拿掉他嘴里的堵塞之物，说道：“徐荣飞，原名：潘立荣。前朝吏部尚书、潘世俊的嫡次子。
外敌洗劫前朝大都时，由家丁护院们保护着，逃出了大都城。后，下落不明。
那时，你十八岁。已有妻有子。
逃亡时，抛下了妻子和一双儿女。
宏历一年春闱，你改头换貌，以陇州豪商之子的身份，参加了科举，高中探花，被封翰林院编修。
遂后，迎娶林海梁仅存的长女，现诞有一子。”
说到这儿，看着徐荣飞，不是，是潘立荣惊诧的眼神，画海对他笑了笑。
问道：“你们原本是想陷害楚迎月、拿女子不该为朝官的事情去挑唆百姓？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和楚迎月有仇？还是和刑官大人有仇？
总不会就是因为：看不惯朝堂上有女官吧？
还是觉得：你们男子寒窗苦读十年，却被女子给生生压了一头，十分憋闷和委屈？
你这一环套一环的，只为了发泄这种不忿的情绪？还是想以此攻诘陛下？
挑唆民众们反对朝堂任用女官？让民众们批评皇帝陛下用人不明？任人不清？
不得不说：你们让这些流言发酵的速度非常快。很多百姓都上了当，跟着攻诘朝廷、攻诘女官，甚至悄悄攻诘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