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在强忍着爆发的情绪了，哪怕时隔这么多年，在他这里依旧过不去。
甚至到现在还有人说他是杀人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当时精神状态可能不好……”
中年男人凝视着面前的学遂，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些什么。
或者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要再给她找借口了，这些年来小舅你也没少救济她吧？那你知道我这几年奖学金和赚下来的钱都给她了吗？她依旧还想问我要钱，我已经够累了，不想再被她道德绑架，未来我或许会按月给她转账赡养她，但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你懂吗？”
学遂的双手放在双腿上，右手控制不住地去掐左手，闭了闭眼，一直在控制情绪。
“而且，我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我的地址和性取向，给我雇佣了一个男同对象过来游说我，还对我动手动脚的，我真的已经受够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明白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我甚至也没明白小舅你为什么要管她。”
他是真的不明白。
“你把奖学金和打工赚的钱都给她了？”
中年男人一惊，眉头皱紧了些。
他很清楚，学遂的奖学金一般都不会太低，加上他从小智商很高，暑期又去打一些高收入的工，以他那种省钱的程度，应该不至于缺钱。
结果？
都给了林童？
“不然呢？不给她，等着她来我学校闹，还是等着她给我爷爷奶奶打电话，再哭诉一遍？她明知道，就因为她说的那些话，爷爷奶奶并不喜欢我，邻居甚至一直在说闲话，这个杀人犯的名号，足足在我身上挂了四年，你懂吗？”
学遂的眼眶通红，在家里唯一能让他认成是长辈的人，就是小舅。
但小舅和林童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所以他才会说为什么小舅要管她。
“她做了这么多吗？”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至极，“我给她钱的时候，就说过了，让她不要再去找你，不要去影响你的前途，没想到她这些年和你一直没断过联系，你居然还把钱给她？你的手机号，还是她给我的，她说你来青云市了，我就想着好多年没见，就想和你见见……”
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小舅你和她不一样，但是你对她有滤镜，总以为她不会对我做些什么，因为我是她的亲儿子。但她是个极度自私的人，甚至我觉得我继承了她的基因，和她没有两样。所以现在，无论她在我面前给我发短信打电话怎么哭诉，我都没有感觉。”
学遂眸底盛着凉意，脸上挂着笑，却让人感受到极致的痛苦。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少年，那满身的沧桑，让人心头阵痛。
中年男人眼睛红了，沉默了许久，低声道：“林童那边，你以后别管了，她也没怎么养过你，她现在有老公有儿子，也用不着你赡养。小遂，你去走你自己的路吧。她这一生就这样了，但你和她不一样，你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小舅，那也轮不到你管。”
学遂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小舅一般情况下从不心软，可能是职业使然，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林童女士这里，他持续性的心软。
他知道小舅的性子，他是被林童拖累的，小舅其实也一样。
“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管大人的事了。”
中年男人隔着桌子抬手揉了揉学遂的脑袋，“当年跟在我屁股后头的小子，现在也长这么大了，既然回来了，那就再陪舅舅吃一顿馄饨吧。”
“好。”
学遂红着眼睛点头。
他还记得，每次他被赶出来，被破口大骂的时候，小舅悄悄地拉着他来这家店吃馄饨。
这家店，是他和小舅的回忆，所以一说老地方，他立刻就知道了是哪。
“老板，来两碗馄饨，一份不加香菜和香油。”
中年男人举手叫了一声。
“来喽。”
老板应了一声，将馄饨下了锅，没多久就盛上来老板娘送了过来。
把两碗馄饨放在两人面前的时候，老板娘意识到了什么，“你们是之前常来我家吃馄饨的舅舅和外甥吧，看着眼熟。”
主要是学遂长得太漂亮了，小时候就长得俊，后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对，今天刚好我外甥从外地回来看看，我就说要带他回来尝尝馄饨，这边不是快拆迁了吗？要是等政府工程下来，以后可能就吃不上喽。”
中年男人脸上噙着笑意，看向学遂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也是，这边要做什么旅游古镇，我们也老咯，等拆迁了，我们就不干了。”
老板娘年过五十了，看着身子骨依旧挺硬朗，比起很多年前也就是老了点，感觉并没什么变化。
“是。”
又寒暄了两句，老板娘就去忙了。
看着面前的馄饨，学遂笑，“小舅还记得我不吃香菜和香油啊。”
“你小子香菜小时候吃两口就过敏，哪敢给你吃。”
中年男人也跟着笑。
“按年龄，你应该上大二了吧？开学大三？”
他算了一下年龄，笑着问。
知道小遂想和过去说拜拜，所以他也没问小遂考到了哪里。
“我高中时跳级了，现在大三，开学大四。我打算上到博士，以后搞科研，保研情况应该会在九月中旬到下旬出来，我觉得我应该没什么问题。”
学遂没有提他在哪座城市，也没有提他在哪个大学。
小舅确实是值得的，但他不想再让小舅操心了。
明明小舅就不该管他和林童，却这些年一直在管，舅妈对林童一直颇有微词，不知道现在怎么样。
“舅妈，还有表弟现在怎么样？表弟现在应该已经上高中了吧？”
学遂提了一嘴舅妈和表弟，表弟也没比他小多少岁，就是舅妈不喜欢林童，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他。
但是，去小舅家的时候，舅妈也不会说什么，偶尔也会给他做好吃的，就是鲜少让他和表弟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