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8年8月22日)
波历一跃而起。
因为他发现他的梦被捂住了。
准确地说,他发现有人捂住了处于睡眠状态的他的鼻子和嘴。
可是他没能跃起来。
因为他被牢牢地按住了。
波历睁开眼睛,看见一张庞大的脸。应该说是两张。光看脸就知道在他的脑袋和床的上方看着他的是两个彪形大汉。两个穿着白色警服的彪形大汉。
一张脸说:别说话,起来,有人要见你。
走出他房间的铁栅栏,他有一种身处海滨的感觉,就是涛声此起彼伏的意思。只不过是人的呼吸声代替了涛声。听这哗啦哗啦的呼吸声、鼾声,还有那种迷迷糊糊的从梦里发出的像海鸟的鸣那样的尖叫声,让他想起这里的规模之大,铁笼子之多,让他想起昨天尤其是晚上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他真的很奇怪,他怎么还能睡着。
他被这两个彪形大汉押送着,走到警察局的第一条横向通道,往左走,直到过道尽头,走进了一个会议室。
一张被黄色的大胡子遮盖了一半有余的脸从桌子后面升了起来,对着他绽放出笑容来,它说:波历你好!
见到这把大胡子,波历心里的痛一下子就回来了,他的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他跳上了会议桌,向它扑去。
大胡子闪开了一下,那两个彪形大汉已经把波历按住,把他推了回来,推回到他进来的地方。
大胡子上的笑容开得更灿烂了:放开他。没事的。
彪形大汉们把波历按在了一个椅子里,才放开了手。
波历闭上眼睛,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
他睁开眼睛,他对大胡子说的第一句话还算是冷静的。他说:格莱格怎么样了?
大胡子说:想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竟然还有这份打趣的悠闲。
波历说:当然是好消息。
大胡子阿尔贝特说:他死了。
波历说:什么?
他又被两只巨大的毛茸茸的手按了下去。
阿尔贝特说:他死了。他当场就死了。
波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说:这是你说的好消息?
阿尔贝特说:对你来说肯定是的。
波历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波历的心更痛了。
波历说:那么你说的坏消息呢?
阿尔贝特说:我们可能要暂时分手了。
波历说:分手?什么意思?淘汰我?
阿尔贝特哈哈地笑了,他的大胡子像被大风吹着那样地摇晃。然后他说:开玩笑了,怎么会?你听说过有淘汰功臣的事吗?
波历说:功臣?你说我是功臣?我立了什么功了?
阿尔贝特说:上面和上面的上面都已经知道了,你镇压了暴动,你杀死了暴动的首脑人物。
波历真的冷静下来了,因为他在阿尔贝特的眼睛里看到一种期望,一种以波历的暴跳如雷为享受的期望。他顺应着地问他:我是怎么做到的?
阿尔贝特眼睛里的期望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他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希望你能告诉我。
波历说:那么我换一个问题。那个东西是在你拥抱他之前还是之后插进去的?
阿尔贝特又愣了一会儿。然后他笑了。他说:细节没有 意义了。也没有人会去追究,甚至没有人会去立案。
波历说:可是你能睡着觉吗?
阿尔贝特哈哈地摇晃着大胡子笑着:你是问我?还是问你自己?
波历不想跟他纠缠了。他说:送我回去吧。
阿尔贝特说:你不想知道怎么个分手吗?
波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阿尔贝特说:波历,跟你分手对我来说是件坏事,你是我最舍不得的人。可是对你来说也许是好事。简单地说,你要离开我们二区了。原因你清楚,你现在已经成了二区的公敌。如果你留在这里,可能不知道哪一天你就会成为一具尸体。所有的人,包括你最亲近的人都会想要杀死你。
显然他并不想跟波历多说什么,因为他也知道他怎么也熄灭不了阿尔贝特眼睛里和心里的火焰。
所以他说着说着已经绕过会议桌走到了波历的旁边。
波历也已经站了起来。他甚至对他微笑着。
后来波历回忆起他给阿尔贝特的这个微笑,他的结论是,我又长大了,又长大了一些。
于是阿尔贝特向波历走来,像之前对格莱格那样,对波历展开了他那两条肥胖的胳膊,那是想要给他一个熊抱的意思。
波历微笑着走向他,波历的胳膊也展开了。
然后,波历猛地扑向阿尔贝特,他展开的胳膊收拢了,他一只手掐住了阿尔贝特的脖子。他掐着阿尔贝特的脖子把他推倒在会议桌上。
那两个彪形大汉好像真的一度被波历的微笑麻醉了。现在他们当然冲了上来。可是,波历也不知道他这是哪里来的力气,他本来力气就大,尤其在变身为南美运动员之后,可是本来他的力气一定是敌不过任何一个彪形大汉的,何况是两个彪形大汉。
他看到毛茸茸的大胡子上面的眼球在翻白。他想,我杀人了。我生平第一次杀人了。
然后他感觉他的脑袋炸开了。不知道是他们用什么东西砸开了他脑袋。是一种被砸开的感觉。
他居然还有力气在最后去想一件事,那就是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他想说的是这个诡异而可怕的世界,或许会前往甚至返回另一个世界,或许是离开所有的世界。
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