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定邦犹豫了一下,急忙出去送了一段才回来。
此时,他的家人们也都回屋了。
“爸,他们来干什么?”
“行了,什么事你们应该能猜出来,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要严重。
老大,你去你二叔家,老二你去你三叔家,告诉他们,家里的那些东西都赶紧处理了,尽快,在家放着就是个祸端。钱也藏好了,随用随取,千万别放在宅子里。”
“爸,那咱家呢?”
“咱家你们就别管了,我自己想办法。你们赶紧去,快去快回!”
两个儿子答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屋子。
“他爸,怎么办啊?”
“我想想!”
洪定邦也有点迟疑。
好东西他都埋在外面了,只有他和他家老大知道,傻子才放家里。
就怕对方得不到东西,来一个刑讯逼供。
洪定邦相信自己是个好汉,也不能保证自己儿子守口如瓶。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而来的两人,可能是报信,也可能是试探。
这个当铺也是毫无信誉可言,即使活当,也不一定能赎回。
可如果是试探,不去就是不识抬举,没准接下来会往死里整他们家,什么东西都保不住。
“他妈,你在家守着,我出去一趟。”
最终,洪定邦还是下定了决心去看看。
他先趁着夜色出了城,连夜更换了藏古董的地方,之后拿着两个方便携带的,前往鸽子市。
这个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可在鸽子市的一角仍然有不少人,身上都背着包袱,显然和他一样的目的。
“你们也太黑了吧,我这一对宣德年间的青花大碗,只能当二十块钱,你们这是抢劫。”
这时,院里传来了不甘心的低吼声。
“喊什么喊,一块五块十块,这已经是最高价了。为了你好,当那么多钱,被人知道也是个祸端,不想当就拿走,别耽误时间。”
很快,一名中年人抱着两个瓷碗走了出来。
可出来后又后悔了,拿走不是,不拿走又不甘心。
正犹豫时,立即有人再一旁劝道:“老哥,你就当了吧,拿回去很可能被砸了。一分钱都没有。
在这还有个念想,活当一年的保管费才五块钱,等这段时期过了,再过来赎当就是。人家说的也对,五块十块的当票不会引人注意,钱多了也麻烦。”
“可是……”
“我们都知道,信誉嘛,我问过了,是上面的首长担心老祖宗的东西都被破坏了,才搞得这事。
这要是没人支持,怎么可能搞这么大阵仗。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
“哎,你是不是托啊?”忽然有人问道。
“什么托啊,你看我的当票,我要没打听清楚,我能来第二次?好心当成驴肝肺,爱信不信!”
中年人瞟了一眼当票,又看着手里的青瓷大碗,心里五味杂陈。
有什么信不信的。
不当了,拿回家真可能被砸,那群学生雍和宫都敢围,何况他们这种成分的人家。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叹了一口气,重新排起了队。
洪安邦看着发生的一切,没有说话,也默默排起了队。
当铺的速度很快,三个蒙面老人挨个看货,仅仅几十秒,就能判断真假和等级。
现场开票,现场打包,都很专业。
这些都在物主眼皮底下进行。
当票一式两份有编号,签字画押,对拼成功才能赎当。
打包好的古董都被小心翼翼地送进了后院。
当然,也有浑水摸鱼拿假货过来的,工作人员也不争吵,只要还算那么回事,一毛两毛的,爱当不当。
类似的情况很多,把好东西当传家宝,很常见。
这一晚,上百年轻人溜街串巷,按着名单找人,这群人再呼朋唤友找亲戚,逐渐扩散,来鸽子市的人络绎不绝。
后半夜,洪安邦拿着两张五元的当票和十块钱,不甘心地回了家。
除了小女儿,全家人都还在等他。
看到洪定邦回来,他媳妇赶忙倒了杯热茶过来。
“他爸,你怎么那么晚才回来?事情都办妥了吗?”
“办妥了,人太多了!”
说着,洪定邦把当票和钱放到了桌上。
他的两个儿子拿过来一瞧,眉头不禁皱起来。
当票上写得很清楚,每年的保管费是两块五,期限是八年,超过八年,自动变成死当。
对于这个期限和保管费,都没什么问题。
抗战才八年呢,现在的形势在他们看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超过这个时间。
熬过这段时期,他们再把两件古董赎回来,血赚!
可这钱也太少了吧,简直有点侮辱人!
“爸,这也太便宜了吧,我打听过,咱这个玉在古玩商店三百多一个,咱有两个才当十块钱,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那是以前,现在要去卖,价格低不说,还可能把我们抓起来!再说,这个价格正好,钱多了以后不好赎,钱也扎手!”
洪定邦气得不是这个,而是他那么好的两件古玉居然都被划分到第二档,前面和后面的都是最高档,好像低人一等似得。
“这典当行那么剥削人,就该全部取缔了。”
“行了,钱和东西全都分开放,俗话说,狡兔三窟,保险起见,家里一份,外面两份。如果审讯你们,实在顶不住,就说出外面那份,老大和我知道地方。
至于第三份,是咱家活命的本钱,就当没有,这钱没了,咱全家人都得饿死。
听明白了吗?”
洪定邦的老婆和儿子全都点了点头。
实际上,洪定邦还有第四个小金库,只有他知道,以防万一。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好多成分不好的住户里。
藏家里也好,藏外面也罢,都各有各的准备。
当然,也有死撑的。
他们坚信,即使再乱,也不能无法无天。
鸽子市。
这里的动静那么大,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其中不乏官方机构,打听到是在低价收购古董后,很多人都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于是,院子里的几个工作人员成了重点关注对象。
一直忙活到后半夜,这里才逐渐消停下来。
工作人员也没出门,直接进屋休息,这让想打探的人全都落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