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伽宁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屋檐,滴滴答答地又开始下雨了,慢慢地雨势渐大,远处的水天连成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阴沉的天气,让李伽宁心头莫名觉得压抑不安。
今年京都的雨季格外漫长,最开始的时候,众人还在说雨水多,今年的收成一定好。可是这样阴雨连绵十天后,所有人都彻底坐不住了。
此时,滨州等地接连发出急报,滨州暴雨大水洪涝,堤坝毁坏,造成水灾大面积的死伤,现在急需朝廷派人赈灾。
萧承淮脸色铁青地看着奏章。下首的大臣也是颤颤巍巍地站着。
事到如今,赈灾已经是必然的,只是究竟派谁去才是众臣争论不休的原因。
萧承淮自然是想派自己人去,可是周宜恩态度强硬地要让自己的门生杨钧前往,太子焦急地看了萧承淮,没想到竟然看到萧承淮轻轻地合了一下眼睛。
太子震惊了,随后思绪快速地翻腾着。皇叔的意思是同意,可是到底为什么同意这件事?周宜恩态度这样强硬若是这个时候让步的话……不对,这是陷阱。
想明白的太子疑惑地看着萧承禹。
萧承禹知道萧川这个时候是想明白了,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太子明白的眨了眨眼睛。
于是走到中央,拱手道:“父皇,此时最着急就是赶紧派人去往滨州赈灾,杨大人能力出众,又是周首辅亲自推荐,相信杨大人是不会让父皇和周首辅失望的。”
萧承淮怀疑地看着萧承禹和太子,眼睛一眯,这两个小兔崽子又在算计什么?不管了,出了事情就赖在这两个混小子的身上。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杨钧杨大人带人去滨州。”萧承淮没有漏掉萧承禹和太子对视的一眼。
萧承禹回到宸王府,思绪却还是在朝堂上,看的书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翻页。
李伽宁起身端着一碗汤端到他的面前,“殿下,你已经看书看了半个时辰了,还是喝碗汤歇歇眼睛吧。”
萧承禹看见李伽宁,伸手拉住她,“今日都做了什么?”
李伽宁掰着手指头事无巨细地罗列着,听完李伽宁的话,萧承禹的眉心舒展了很多。拉着李伽宁坐到他的腿上,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脖子汲取着她身上的香气。
李伽宁将手搭在他的脖子上,“殿下,我看你今天一直皱着眉,是因为赈灾的事情吗?”
萧承禹抬起头:“是啊,我今日做了一件事情,这件事可能会让正在受灾的百姓还要再受一点苦,可是却有可能将朝廷的贼窝撕开一道口子,我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李伽宁想了想,“殿下,这件事对天下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各有利弊吧。”
“那究竟是现在的百姓受苦更重要还是天下的百姓受苦更重要。”
李伽宁的声音轻柔,轻轻抚慰着萧承禹的心。
“天下之难由来已久,眼前之难也不能忽视。对于赈灾之人殿下若是不放心,不妨在他身边放几个可用忠心的。或者等到了地方,直接将人扣下。换成殿下的人去做事。这样虽然名声都归了主赈灾之人,可是,老百姓却是实实在在受了恩惠。”
萧承禹长长地叹口气,“爱妃言之有理,多亏爱妃深明大义,玲珑心思,要不然还不知道要费多少的心力。”
李伽宁笑着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生了这样一张会骗人的嘴,你说的这些话我可是一个字也不相信。我都能想到的事情,你会想不到?就是故意骗我开心的。”
“那怎么能一样。”萧承禹伸手紧紧地搂住李伽宁的腰,他的声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伽宁感受到腰上的力量也没有躲。虽然看不见,但是李伽宁知道,萧承禹非常累。
滨州水灾刻不容缓,没过多久,赈灾的队伍带着赈灾银子和粮草赶往滨州。
队伍已经出行了十几日,可是消息却一直都没有传回。朝中文武百官等着着急。就连周宜恩都是三催四请的,才得到杨钧的第一封回信。
可是回信上写满了官话,除了赞颂萧承淮的英明神武之外,就是歌颂自己的功德,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然而文武百官就在这样地焦急等待下,却在第三十日的早朝,被萧承禹的奏章打得晕头转向。
萧承禹早就部署好了一切,他早就知道杨钧不是什么好人,于是派了几个得力的副手在他身边。
此时手中收到就是墨三连夜带回的信。
“圣上,杨钧此人贪功冒进,贪污赈灾银钱,竟然在赈灾的米中掺入石子。由于得不到应有的口粮,很多老人和孩子已经相继病倒,更有甚者已经饿死。可是这些事情,杨钧在奏章中皆无禀告,甚至还拦着手下的李重禀告。此事若不是李重冒死禀告,此时我们还蒙在鼓里呢。”
太子紧接着上奏,“父皇,我们都知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若是水灾这件事没有处理好的话,一旦出现瘟疫,就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了。”
“瘟疫?”朝中大臣大惊。
太子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天灾过后都会有大型的瘟疫。历史上因为瘟疫十户存一,尸骨遍野的事情屡见不鲜,若是真的出现瘟疫没有处理好的话,必然是有损国家运数的。
太子的一番话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投了一滴水,此时朝臣们已经炸了锅。
周宜恩此时用力地甩了一下袖子,“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个李重是什么人?都没听说过他,此时滨州赈灾重地,他竟然敢越级上报,此乃大不敬之罪,圣上应该立刻革除他的职位,问罪才是。”
“周首辅此言差矣,李重并非没有禀报长官。只不过杨钧刚愎自用,贪功冒进,不听劝阻,这才导致现在灾情扩大。难不成李重还视若无睹,一直等到滨州暴发瘟疫,杨钧彻底压不住了,周首辅才要派人去管滨州百姓的死活吗?”
萧承禹是丝毫不让,语气更是加重了几分,“身为朝廷命官,忠君爱民,最后才是敬重长官。周首辅上来便要求李重敬重长官,本王倒是想问问首辅大人,这杨钧是否做到了忠君爱民啊?”
“他越级禀告是事实,这一点足以说明他的品行不端,谁又知道他说的到底是不是事实,若是为了陷害长官,故意捏造事实,这样的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是与不是很简单,只要派人去滨州看一看就知道了。首辅大人未知事情的全部情况就想着罢官治罪,难不成是想要替什么人打掩护?哦,本王确实忘了,这杨钧杨大人是首辅大人的门生啊。”
周宜恩的脸色铁青。
这件事一直争论到午时,最后还是萧承淮冷着脸说散朝,这件事才勉强收场。
回到御书房,萧承禹和太子坐在下首喝茶,萧承淮看着两人悠闲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奏章分成两半,一半扔在萧承禹的身上,一半扔在太子的身上,“你们两人竟然还有心思喝茶?滨州的事情是不是你们提前算计好的?”
太子起身,拱手道:“父皇息怒这件事确实是儿臣和皇叔算好的。”
萧承淮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说:“你们俩是不是疯了?竟然敢拿百姓的安危做赌注?即使不处理周首辅,也不能将百姓的命当作筹码啊。你们简直是糊涂。”
萧承禹还是悠闲地喝茶,太子却笑着说:“父皇先听儿臣说完再生气。皇叔从一开始的时候就算好了一切,今日早朝的那封奏章是假的。杨钧在刚到滨州的时候,就被墨羽卫控制住了,一直都是皇叔的人在处理赈灾的事情,皇叔只是借这件事为由,向周宜恩发难而已。”
萧承淮听完这话,眯着眼睛看萧承禹,“你真的处理好了?”
萧承禹放下茶杯,得意地点点头,“由这件事开始向周宜恩发难,事后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他呢。”
萧承淮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舒服多了。看着两人胸有成竹的样子,萧承淮的心里是很高兴的。但是仍然装出一副烦躁的模样,看着被王铭捡回来的奏章,再次分成两半,扔到两个人的身上,“滚滚滚,看见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就烦躁,一起滚。”
萧承禹起身,两人一同拱手告退。王铭看着两人离去的身影,偷偷笑着,再次将散落一地的奏章捡起来,摆放整齐。
萧承淮想起两人同气连枝的样子就想笑,谁能想到两人的关系这样好。
“王铭,你说,为什么他们两人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反倒是朕像是个外人,他们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朕。”
萧承淮真的很费解。
王铭悄悄地偷笑,“圣上,太子殿下和宸王殿下的年纪相仿,两人又都是正直纯真的人,自然是性情相近,走近是很正常的事情。再加上太子妃的弟弟即将与宸王妃的妹妹成婚,这关系又近了一步。”
萧承淮“哦”了一声,“可是,我才是承禹的哥哥啊。他为什么跟侄子走得近?”
“或许是二位殿下并没有因为身份而受束缚,反倒是像朋友一样相处呢?”
萧承禹又“哦”了一声,“可是我还是有点嫉妒。”
王铭这次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偷偷地笑了。其实圣上就是欣慰,这两位殿下可是圣上最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