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带着笑意的萧贤熙愣在原地,随后她仍然带着笑,问道:“那你的女儿呢?”
皇后从她手中拿走小衣服,“她也死了。”
萧贤熙听到这句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你知道岁安是什么人吗?”
皇后笑着回答:“岁安就是我的女儿啊,她对我很好,陪我吃饭,给我梳头,还陪我散步。她就是我的女儿。”
萧贤熙没有管皇后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岁安是夜澜王庭的十五公主。她来到皇宫的原因就是将你扶持成太后,然后让夜澜不费力地占领大宣,这就是她的目的。至于你说的那些好,只是蛊惑你的手段,这样你还是觉得她好吗?”
皇后没有说话,将小衣服拢进怀里,说道:“岁安啊,你在哪里啊?我饿了。”
萧贤熙笑了,只是这份苦笑只能自己咽下,“母后,小时候你伤害我的时候,我没有一次怨恨过你,因为我知道你也很辛苦。长大后,我也没有怨恨你,因为你很可怜。即使我嘴上说着跟你断绝关系,可是依旧会让人在你的身边好好照顾你。可是在你的眼中我已经死了。”
萧贤熙看着桌上的茶杯,伸手将它打碎,拿起碎片,“世人皆说,还血一盏给父母,便是报了生身之恩,今日我萧贤熙还血于你,偿还皇后娘娘给我的一半生命从此断念。”
说完,在手腕上狠狠的割了一道,“周家的人,本性皆贪婪。我憎恨自己的身上流淌着一半周家的血,今日我萧贤熙流净这周家带给我的血脉,永不后悔。”
萧贤熙手腕的血一直在流,皇后的眼睛始终没有看她一眼。萧贤熙的表情很平静,“也是,我们母女走到今天缘分是该尽了。今日来也只是告诉你,父皇会废后。”
萧贤熙看着皇后的手一顿,笑了,果然,她在乎的只有她的皇后之位,起身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愿您余生安康,岁岁无忧,臣女萧贤熙拜别。”
走到门口的时候,萧贤熙停住脚步,但是她没有回头看,她只说了一句,“皇后娘娘,你贪恋的东西从来都得不到,不是因为你的命运不好,而是你追求的一直都是你配不上的东西。”
周皇后看着萧贤熙滴在地上的血,她的背影,“我的女儿,她死了。”
周皇后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萧贤熙走出坤宁殿的大门时,脸色已经惨白,可是恍惚中她看见了一个身影着急地向她跑来。
她笑了,放心地晕倒,感受到那温热的体温,她闻到了他身上独有的药香,还有耳边那一声着急的“阿熙”。
萧承禹看着城门上京都二字,心里的着急达到了顶峰。原本答应李伽宁三日后到,可是他实在是等不了了,一路疾驰,两日就到达了京都。
李楠遇还未进城就听到了关于萧贤熙的事情,快马加鞭赶去了皇宫。
萧承禹将淳于烟送到了宫门外的使臣行馆,迎接的司礼司副使还没有宣旨,萧承禹已经驾马离去。
洛尘看着自家殿下归心似箭的样子,笑了笑,然后下了马,将萧承禹的话告知了司礼司的副使,“大人,殿下说让属下告诉您,夜澜九公主是个善毒之人,大人千万要小心,尽可能地满足九公主的要求。”
副使惊恐地擦了擦头上的汗,拱手道谢:“是,下官谨记,多谢殿下提醒,多谢洛侍卫。”
洛尘拍了拍副使的肩膀,转身上马。
萧承禹急急地回了宸王府,进入院子后,就直奔绯华院。
墨七早就将萧承禹进了城门的消息告诉了李伽宁,李伽宁早早地在门口等候。李伽宁虽然面上没有显示出来,可是心中很是着急。
萧宥宣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父王要回来了,小脑袋一直向外看。
那道高挑的身影终于出现,李伽宁提起裙摆向他跑去。
萧承禹看着她跑来的样子,恍惚间以为她还在闺中时,每次见到他一定会跑过来,然后轻声地唤一声“小叔叔”。
李伽宁小跑而来,身后的长衫卷起细小的气流,身上带着一身的梅花清香。
“殿下。”
他站在原地伸出双手稳稳地接住她,“多大的人了,还跑,地上还有雪呢,小心滑倒。”
李伽宁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有些心疼,“殿下这样早就回来了,定然是日夜兼程,一定很辛苦吧?”
萧承禹抬手摸了摸李伽宁的脸颊,“宁儿,我好想你。”实在抑制不住这五十多天的思念,顾不得一身的风尘,伸手将人拢进怀里。
闻到李伽宁身上的味道,萧承禹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正在暗暗高兴,腿上忽然感到力道,萧承禹松开李伽宁低下头,发现萧宥宣正仰着头用圆圆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父父,抱。”
萧承禹弯下腰,将肉乎乎的小团子抱起来向上抛起来,然后稳稳地接住,“我的宣儿有没有想父王啊?”
萧宥宣抱着萧承禹的脖子,嘿嘿一笑,露出四颗小牙,然后咬上萧宥宣的脸。
萧承禹感受到脸上微微的刺痛,看着儿子一脸的得意,就知道这小子没忘了他。
萧承禹单手抱着萧宥宣,另一只手牵着李伽宁的手,向着绯华院走去。
到了门口,沉湘和杉檀齐齐行礼,“参见殿下。”
“起来吧,把宣儿带下去吧。”
沉湘伸手抱过萧宥宣,但是却向后看了一眼。
李伽宁说道:“一路风尘,我让沉湘备了水,殿下还是先洗漱吧。”
“好。”
净室里,萧承禹褪下衣衫,静静地坐在浴桶里。李伽宁将干净的衣衫放在旁边。
沐浴过后,萧承禹湿着头发,走出来。
李伽宁见状伸手取过一旁的毛巾,轻轻地给萧承禹擦拭着头发。两人之间什么话都没说,可是却没有丝毫的生疏和隔阂。
看着萧承禹眼下的乌青,李伽宁拉着萧承禹走到床上,按着他,“殿下好好地睡一觉,有什么事醒了再说。”
萧承禹伸手拽住她,将她一起带到床上,“宁儿你陪我一起躺一会儿。”
李伽宁好笑地看着萧承禹,说了声好。
伸手揽住李伽宁的腰,萧承禹开始亲吻着李伽宁的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伽宁听到萧承禹的呼吸声,微微地笑笑。伸手将萧承禹的头摆正,轻轻地给他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李李伽宁并没有离开,搬了个小绣墩坐在床前,双手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看着萧承禹的睡颜。
昭阳宫内。
李楠遇将萧贤熙的手腕上了药,缠好绷带,心疼地看着她。
萧承淮和贤贵妃站在一边,贤贵妃忧心地看着萧贤熙手腕上的伤,“李御医,公主是不是……”
李楠遇起身拱手道:“圣上,娘娘,公主没事,只是伤口深了些。”
贤贵妃这才放下心,萧承淮也松了一口气。
萧承淮看到李楠遇一身脏兮兮的,脸上还有青色的胡茬,撇了撇嘴,眼中都是嫌弃,“王铭,让人去净室备水,让李御医沐浴。”
闻言,贵妃看了看李楠遇,又看了看萧承淮,了然地笑笑。
李楠遇皱着眉,“圣上,臣不想去沐浴,臣想守着公主。”
萧承淮嫌弃地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你现在这个样子,等熙儿醒了一定嫌弃你。身上都馊了还不赶紧滚下去沐浴。”
李楠遇抬手闻了闻自己的袖口,味道确实不好闻,转头看了看萧贤熙,想起自己刚才给她喂了安神药,也没有那么快醒来。
“是,臣去去就来。”
李楠遇去了净室之后,萧承淮这才叹息,“这又是怎么了,你说熙儿好端端的,怎么又割腕了。”
贤贵妃坐到床边,看着萧贤熙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小脸,十分心疼,“圣上,或许公主不是要自尽,只是想要舍了皇后娘娘。自古就有传说,只要子女割腕还血一盏,就算是全了子女的孝道的传闻,公主大约也只是太伤心了吧。”
萧承淮闻言,真是又气又伤心,“皇后是真的疯了,她到底说了什么,熙儿才会这样难过?不行,朕要去问问她。”
贤贵妃立刻起身,拦住萧承淮,“圣上这是做什么,公主已经作出选择,皇后娘娘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圣上又何必追究。公主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醒了,圣上还是要在孩子身边才是啊。”
萧承淮拍了拍脑门,“朕真的是气糊涂了。”
贤贵妃笑了笑,想起刚才李楠遇的样子,贤贵妃轻声说:“圣上其实很满意李御医这个女婿吧?”
萧承淮想起李楠遇就头疼,“不满意又能怎么办呢?熙儿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朕年少的时候爱而不得,怎么忍心孩子也受这份罪?”
贤贵妃装作吃醋的样子说道:“圣上如今当着臣妾的面,也会说起年少时的遗憾,圣上难道就不怕臣妾吃醋?”
萧承淮笑着摇摇头,揽过贵妃的肩膀,“贵妃对于朕来说是不可替代的。年少时的遗憾和如今的身旁相伴,朕都曾经拥有。朕从未后悔。”
贤贵妃正要说话,就听见萧贤熙忍不住的笑声,虚弱的声音响起:“父皇,儿臣并非有意要偷听的,只是好像儿臣醒来得不是时候。”
贤贵妃顾不上害羞,赶紧到萧贤熙的床边,询问道:“公主觉得如何了?”
萧贤熙笑笑:“贤母妃,我没事,就是流血太多了而已。稍后父皇赏我一些滋补的珍品,我很快就会生龙活虎的了。”
贤贵妃点了点萧贤熙的鼻子,“你呀,真是让本宫和你父皇好些担心呢。”
萧贤熙歉意的笑笑,“儿臣不是故意的,只是想彻底断了念想。不过,这人要是真的流血过多的话,是会出现幻觉的。我在晕倒前看见阿遇了。”
“不是幻觉。”
李楠遇一身湿气,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出现在了萧贤熙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