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遗叫来一只五尾凤雀鸟, 正准备带楚灼跃上鸟背上,就见楚青绛和单鹤凉过来。
“楚姑娘。”单鹤凉慌忙叫一声, “你是要去……”
楚灼转头看他们, 目光从楚青绛和单鹤凉身上滑过,目光淡敛, 点头道:“是的, 我要去孤崖那边看看。”
单鹤凉一听, 马上道:“能不能带上我, 我也想去……看看他们。”说到这里, 他的眼神微黯, 对于在父亲的死亡中不知扮演什么角色的宫主和圣女, 他心里是恨的, 恨过后有更多的疑惑。
原本他并不以为楚灼能对八神宫做什么,然而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一切,让他突然意识到, 如果连有白璃域之主支持的楚灼都做不到, 便没有人能做得到了。
虽然先前他疑惑过楚灼到底想做什么,不过来到白璃山后,知道楚青绛的身份, 以及他与圣女之间的某种恩怨, 于是单鹤凉的思维拐了一个弯,误会了楚灼的举动,还自以为了解。
对此,楚青绛和楚灼皆没有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 楚灼也没来得及和楚青绛好好地谈谈关于八神宫的事情,不过楚灼并不急,她决定先见过圣女再和楚青绛好好地谈谈。
关于五房当年的离家出走,关于五房与百族之间的关系。
楚灼朝他们笑了笑,说道:“今天不行。”她虽然面带笑容,却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味道,格外的强硬。
单鹤凉噎了下,不过他认识楚灼后,楚灼的姿态就表现得强硬,对于她的拒绝,并不意外。
楚青绛同样不急,他深深地看一眼楚灼,没有说什么。
拒绝所有人的跟随后,楚灼和肥遗一起跃上五彩凤雀鸟的背上。
五彩凤雀鸟出一声清呖的啼声,展开一双羽翅,腾空而起,五彩的尾羽在湛蓝无垢的天空中划下一道绚丽的色彩。
五彩凤雀鸟沿着白璃山盘桓一阵后,突然往下飞去。
它飞过一面大湖,湖上偶尔可以看到跳出水面的怪鱼,怪鱼的翼翅薄如蝉翼;飞过连绵的山林,林间可以看到野蛮的荒兽,被一群兽鸟追逐;飞过一片丰茂的水泽……
白璃山下的多样环境在眼前徐徐展开。
约莫飞了半个多时辰,五彩凤雀鸟终于来到到处孤崖对岸。
孤崖隔着深渊,一根银索从浓雾中延伸而来,看不到它的尽头,浓雾中隐约可以看到对面崎岖怪貌的山型。
两人从五彩凤雀鸟背上跃下,肥遗道:“从这里过去,就是孤崖。”他抓了抓脸,说道:“这里不能使用其他工具横渡,只有从银索走过去,危险不大,不过你们第一次走,还是要小心一些。”
楚灼看他一眼,突然道:“听说阿肥你是这里的常客?”
被这么不留情地揭伤疤,肥遗差点炸鳞,气愤地道:“哪个家伙如此污蔑遗爷我?那是别的兽犯错,我这不是好心陪它们来这里受罚么?谁让我心肠太好,经不得他们衰求呢?”
楚灼嘴角微翘,一双清亮的水眸看着他,仿佛已经将他看透。
肥遗纵使能舌灿莲花,在这种洞释的目光下,也没办法再为自己辩解。他确实经常犯错,被金乌丢到这里反省,可惜没反省出个什么,反而孤崖都快成为他第二个窝,孤崖里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他都知道。
肥遗轻咳一声,抬脚走上银索,带楚灼过去。
风有些大,吹得银索摇晃不休,铁索上的两人岿然不动地前行。
银索只有细细的一根,走上银索后,不能使用灵力,否则身体会重若千斤,容易坠到下面的深渊中,死活不论。肥遗心里也怕楚灼出事,到时候老大会将他们关到他的黑暗领域里揍成兽饼,不过他很快就现,楚灼稳稳地走在他身后,仿佛周围的风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直到两人平安地横渡深渊,肥遗看向楚灼的目光带了点敬佩。
不愧是老大看上的,果然有点本事。
楚灼笑盈盈地说,“这有何难的?只要将灵力收敛尽无,保持平衡心即可。”
问题就出在灵力上,修炼者吸收天地灵气淬体,身体已经习惯无时无刻运行灵力,一时半刻还能忍住,但几个时辰呢?特别是在精神高度集中时,又有深渊吹来的风干扰,会让人忍不住就动用灵力抵御。
肥遗回想自己第一次横穿时,差点摔下去,本体缠着银索哭爹喊娘的模样,顿时不想理她。
银索所在之地,是一处平台,有一条沿着山壁蜿蜒而上的小路,两人沿着小路往上,来到一处岩石拱卫的门前,那里守着两个修炼者。
看到肥遗,哟了一声,“阿肥,你又做什么事被罚过来反省?”
肥遗大怒,“你哪只眼睛看到遗哥我被罚?我这次是带人过来的,这是楚灼姑娘,是咱们的域主夫人,还不让路?”
两个守孤崖的修炼者惊讶地看楚灼一眼,并未怀疑肥遗的话,忙殷勤地道:“原来是老大的夫人,快进快进。”
楚灼朝他们笑了笑,温声道:“不知前段日子被关进来的两人在何处?”
“在古柏浮地中,阿肥你带她过去。”
肥遗气哼哼地一肥袖,和楚灼一起走了。
他们又在周围拐了会儿,来到一处悬崖前,就见到不远处悬浮在深渊上的一株高大的古柏树,它就像被什么力量托浮在半空中,枝繁叶茂,浓密的根茎向下生长,明明没有一丝土壤,却越长越茂盛。
看到这株古柏,楚灼顿时明白他们为何叫它为古柏浮地。
古柏树下,由粗壮的根系形成的一块平地上,趴着一个人,透过那血渍斑斑的衣服,楚灼认出是八神宫的圣女。
“这里有老大设下的禁制,寻常人不可轻易靠近,你拿这令牌,就可以过去。”肥遗说着,递一面令牌给她,正是刚才那两人给他的。
楚灼道了一声谢谢,持着令牌,御剑朝古柏浮地飞过去。
肥遗站在孤崖对面,很有眼色地没有跟过去。
楚灼来到古柏树下,从飞剑跃下,脚踩在粗壮的根上,看着地上的女子。从她的感知中,她身上被人施了禁制,无法动用灵力,一身修为也被禁锢,形如普通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楚灼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趴在地上的人抬起头,先是有些疑惑地看她,尔后现什么,眼神剧烈地波动,慢慢地从地上爬起。
楚灼清楚地看到她眼神的变化,说道:“你认识我?”
圣女冷冷地看她,“我不认识你。”
“但你对我有感觉,你的眼神骗不了人。”楚灼说,心中暗忖,上辈子,圣女看到她的第一眼,眼里也像这样变化,只是那时候她高高在上,用轻蔑掩饰眼里的变化。
第一眼时,圣女已经对她产生杀心。
圣女冷笑一声,“我不知道你们为何要捉我,现在我是阶下囚,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灼哦一声,挑了一根凸起的树根坐下,并且拢了拢裙摆,看起来就像一个教养极好的世家女子,丝毫没有修炼者的气息。
楚灼也没和她废话,问道:“你为何要屠杀百族?”
圣女神色微动,嗤笑一声,“想必这是你从我们少宫主单鹤凉口中知道的吧?”
楚灼非常坦诚地应一声,“他告诉我,你们八神宫一直以来在做一件事,‘屠百族,兴神族’。你们屠杀百族,复兴上古神族,可是如此?而你们……是当年神族留下的后裔?”
圣女漠然地看她,没有说话。
楚灼微微蹙眉,突然觉有些不对。
只是一时间,她却无法察觉到哪里不对,只能耐着心,继续和她周旋。
然而不管她如何问,圣女皆只是漠然,不为所动,仿佛对于她识破他们的阴谋目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这反应不对劲,楚灼心里明白,可她掌握的资料还是太少,以至于无法触动她的心,让她很难找到破绽。
楚灼很快放弃百族和神族间的事,转而问道:“你和楚青绛之间是怎么回事?”
这回圣女终于有所反应,看她一眼,说道:“楚青绛难道没有和你说?”
“说了又如何?”楚灼模棱两可地反问。
圣女却不是那么好唬弄之人,深深地看她一眼,突然一笑,说道:“看来楚青绛没有告诉你。嗯,或者你自以为可以从我这里问出什么,所以什么也不问,自信地过来了。”圣女笑得越的肆意,“小妹妹,难道你不知道,在上古时期,自作聪明会死得快么?”
楚灼无所谓地道:“我又不是上古的人,哪里知道上古事?”
圣女被她噎了下,又冷笑一声,然后恢复漠然的神色。
楚灼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虽然她执着上辈子的死因,然而现在她走了青临域一遭,依然好好地活着,能坐在这里看着上辈子只能仰望的人沦为她的阶下囚,做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想活着么?”楚灼突然问。
圣女再次嗤笑一声,“被你们捉来此地,我早就没有活着的念头。”
楚灼叹口气,“何必如此悲观,说不定你能活下来呢?我一直觉得圣女能称霸八神宫如此久,修炼到常人难以仰望的境界,定然是珍惜生命的,若如此死了多可惜啊。”
圣女瞥她一眼,心里疑惑,这女修到底跑来做什么的?难不成和她废话?
“对了,圣女,你看我,我是百族么?”楚灼再次问。
毫无预兆之下,圣女眼中飞快过什么,虽然很快就收敛,但楚灼已经看清楚。
她突然有些难过。
她已经明白上辈子到底是为何而死,谁能想到,当时无意间撞见,便注定了她的死亡,连封炤都来不及救她,造成他们在上辈子的遗憾。
她的眼睛有些酸涩。
不管她是不是百族中的人,圣女在初次见到她时,就已经注定不会放过她。
圣女屠杀百族,而她与百族有莫名的联系,圣女察觉到了,自不允许她活着。
楚灼没再问什么,她起身离开。
回到悬崖对面,现肥遗并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白衣飘飞的男子,站在孤崖前,任从深渊吹来的风掀起那白色法衣。
“灼灼。”他朝她露出笑容,眼里像碎落了漫天的星辰。
楚灼眼睛一酸,终于失控地跃过去,紧紧地抱住他。
如果上辈子她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