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洪索所言,这是一场绝对令在场的所有观众都永生难忘的对决。
甚至直到许多年后,洪索的名字依然在某些低语中被用作大漩涡星区的传统俗语。
“洪索的胜利‘Victory of Honsou'’”这个词组被当地居民用以指代某件非常难以预测,且不寻常的事件,通常会引起大量连锁反应甚至颠覆常识的夸张情况。
于四日之前在新巴达布上拉开帷幕的颅骨收获盛宴,是以一名被俘虏的红蝎战团阿斯塔特的心脏被休伦亲手从胸膛中扯出来,丢到荆棘竞技场的沙地上为开端的。
忠诚者鲜红的富氧动脉血如泉水般喷溅而出,染红了大片的沙地,就像是为诸位步入竞技场的混沌勇士们铺开了一卷亮丽的红毯。
在这之前的战斗却是相当精彩纷呈而迅速,各个军阀的头目们或是派出冠军,或是亲自下场,只要能够斩杀对方的首领或者通过杀戮足够多的冠军迫使其屈服,那么就能够获得该支队伍的所有财产与领导权,除此之外,不问出身、不问过往、不收取任何税费。
卡达拉斯·格伦德尔手提他在梅德伦加德获得改装并赐福的动力斧,带领钢铁勇士们下场,在随后的战斗轮中连续亲手砍下了八名来自不同部落、战帮与氏族的各自冠军的头颅,这为他赢得了“摘冠者”的称号。
而他痛饮了鲜血的斧头也为洪索的战帮赢得了大约两千五百名战士,包括克鲁特人、凡人海盗、数个大小不等的战帮、十几个装甲部队与数艘虚空舰艇。
据可靠消息称,普什托克·乌鲁温忒这位血神的宠儿十分中意这位钢铁勇士冠军在赛场上的精彩表现,已经数次派出使者试图来接触和拉拢看起来应该与他相当志同道合的冠军侩子手,但格伦德尔总是告诉对方,他已经有效忠的对象,也不打算改换门庭。
而阿达里克·万纳斯则充分发挥了他曾经身为暗鸦守卫第四连连长与鸦塔暗影大师的杀戮技艺——或许还有一点点其他的祝福?总之,在他被投入荆棘竞技场后,他每一次挥动利爪的杀戮都具备着一种如狙击枪般的精准高效,他们的眼睛与设备无法准确地捕捉到他,而死者的尸体犹如艺术品般被丝滑而轻巧地分割,在黑色的身影掠过之后一秒乃至数秒才向前奔了两步,鲜血从身躯上细细的线条中溅开,随后留下一地四分五裂的肉块。他那对引人注目的闪电爪此次的战绩辉煌,里面甚至包括了一台被混沌教派使用俘获的无畏改装的恶魔引擎。
轮到万纳斯出现的杀戮场次的话,竞技场边总能引来最多的黑暗灵族海盗与刃舞者们的围观与喝彩,而他精准的割喉与切割技艺也在最后结算时将六支队伍与他们的装备和载具署上了洪索的名字。
到最后,只剩下了血神的宠儿乌鲁温忒的血骷髅战帮,黑暗王子的爱宠艾塔西亚的刃舞者们,还有洪索那朴实的钢铁勇士代表队。
这三支队伍将在最后的竞技场上生死相博,胜者通吃,败者的头颅会被献给黑心王,成为王座底部的最新一层颅骨装饰——那上面现在已经插满了许多新鲜的头颅,有些重伤的战士甚至会自己将头颅献给这位暴君的王座,作为自己最后的某种荣誉的死亡纪念。
虽然之前的整个战斗过程中,洪索并未亲自下场,但人人都已经注意到了他为什么能只靠两位冠军来赢得几乎与其他两位勇士人数众多的队伍相同的战利品,并且有些过于年轻的人甚至有些许期待成为他的麾下:对伤员那反常的治疗速度与痊愈水平。
比如格伦德尔其实在对战一头巨大的克鲁特人酋长时遭到过这狡猾佣兵头子的暗算,虽然他最后还是砍死了他并将它的两百名手下收入洪索的军队中,但人人都看到格伦德尔的一条腿已经被对方的长矛击中了骨头并完全粉碎了,即使连夜锯掉残肢并加装机械生化义体也已经无济于事——正如所有人预料的,当天下午他们的比赛是由万纳斯出战——直到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到第二天早上,格伦德尔精神抖擞四肢俱全地重新入场,而且看起来完全没有任何受伤的后遗症,又用他的斧头成功地砍下了一头食人魔巫师的两个脑壳,并赢得了它部落的所有怪物。
又比如,万纳斯在对一名狡猾的黑暗灵族阴谋团头子进行背刺的时候因为对方佩戴了意外的护身饰品而没能一击得手,导致被淬毒的利刃穿腹而过,虽然前暗鸦守卫忍着肌肉骨骼被活生生溶化的神经剧痛丢出闪电爪,朝着他的对手挥出了最后一击,爪尖的分解立场掠过护颈,割断了正在胜利地微笑的黑暗灵族的半拉脖子。这场洪索的队伍胜利了,但人人都认为阿达里克·万纳斯的名字将会被从参赛名单上划去,毕竟当他被抬到他的雇主面前的时候,人们看到他惨白的边缘皮肉卷起猩红的线条,腹部都已经溶得能看到星际战士特有的粗大脊椎骨了,已经有人开始蠢蠢欲动,向洪索发出挑战。
但这次甚至只过了半天,钢铁勇士战帮这位紫色眼睛的暗影大师就又出现在竞技场上,开始在阴影中闲庭信步,为自己的战帮收割头颅。
那两个发出挑战的家伙,一名海盗船长以他的脑袋、船与大量的船员为战帮的虚空战力添砖加瓦,而另一个极其擅长潜伏狩猎的爬行类异形则在不甘心地进行了部落巫术占卜后与暗影大师进行了一场潜行对决——嗯,显然,最后出现在光线里的只有阿达里克·万纳斯笑盈盈的脸孔与一颗心脏和一个被割下来的脑袋。
自此人人都无法不注意到钢铁勇士战帮之主的能力,毕竟,不要说在大漩涡或是恐惧之眼这种疯狂医生、变态药剂师或是黑机械教基因邪术师满地走的地方一名手法正常、手术结果也正常的医生是多么难得;就算是在伪帝统治的腐朽疆域内能找到一个这样快速治愈重伤员又看起来没有什么后遗症和恶性变异的药剂师,那也是凤毛麟角。
不管是位于帷幕的哪一方,双方明显都更加倾向于用机械或是义体植入来修补各自士兵的伤势,而不是仔细地修复伤员原本的躯体,你可以说这是一种欧姆尼塞亚教派万年来潜移默化地影响,又或者可能只是因为机械替代和植入成本更小、对手术要求更低、且能更快地让受伤者返回惨烈的战场继续战斗的某种残酷效率的要求。
总之,虽然有些人只看到了表面现象,认为洪索这样同时具备高超的医疗能力与铁匠技艺的人将是一位极其优秀的技术军阀,但有一些人已经看到了更加深层次的含义:他可能具备匪夷所思的生物工程技术手段,并且可以在这么简陋的条件下做到无污染的高速肢体克隆与手术恢复——也就是说,他可能具备一位真正的阿斯塔特药剂师的能力,并且找到了在这片亚空间无处不在的地方,对抗混沌污染的可能。
虽然巴达布暴君高踞于其荆棘王座之上,脚踏黑铁穿刺的新鲜颅骨,并不曾对此事发表任何看法,但从第四天万纳斯的恢复之后,黑心王的身边除了他的灵能巫术顾问们之外,还多了两个很少出现在这种场合的身影:瓦尔瑟克斯,红海盗熔炉之主与炼金大师,以及加雷恩,红海盗尸群之主与药剂师之主。这两位对战团的延续与休伦本人的生命都至关重要的军官出现之后同样未曾有任何表态,但只要是洪索出现的场合,他们定然每场都在,并会仔细地观察这位战争铁匠对于属下的伤势治疗情况。
而现在,他们遣散了周围的侍从,只在观礼台上留下了他们三人说话的空间。
“非常……干净(pure)。”加雷恩说话的时候眯起了他的眼睛,这位协助瓦尔瑟克斯拯救过并在如今持续拯救着休伦生命的药剂师有着一对颜色极深、几乎看不清黑色瞳孔的眼睛,一张极其枯瘦的脸与一副极其高挑的骨头架子,假若不是基因手术的改造让他的骨架朝宽大的方向伸长,那他一定会看起来像是一根巨大而笔直的天线。他的脸孔上充满了真正的天才才会有的那种表情,但其中的疯狂神色又无时无刻不显示出由于对禁忌知识的无比渴望而产生出的种种可怕的残忍。
“干净?你的意思是?”瓦尔瑟克斯代替他的主人问出了这句话,“他可能并不是属于我们这方的人?伪帝的走狗?钢铁勇士只是他的伪装?所以,抓住他还是杀了他?”
“不、不。”尸群之主摇着头,一头如稻草般的长发乱糟糟地披散在他的护颈外,其中夹杂着缕缕灰白色的银丝,昭示着头发主人的殚精竭虑与年事已高。“在没有弄清楚他的这些技巧与知识来源之前就杀了他是不明智的……毕竟如果巫师们直到现在都无法很好地窥探他的思想,那么杀死他之后再读取大脑还是有可能让我们遭受无法承受的知识损失——”
“那你打算亲自解剖他?”
“不、不。”药剂师咧开嘴,他的牙齿泛着一种解剖室独有的气味,“我的意思是,干净,各方面的,他的手术不光是没有受到亚空间能量的影响,而且他的手术姿态与动作也很好,很好,是的。”
“依我看他的手法还是相当稚嫩,手术刀下可能连一百个人都没有切开过,不要说你,连你那不成器的徒弟的剥皮手法都比不上。”
“啊,小瓦列尔,早晚我们会逮到他,我要把他那双稳定的手和大脑取下来做成我的手术室协助机仆。但现在不用提起他,瓦尔瑟克斯,我的意思是,一种天赋。”加雷翁的深色的眼睛中闪耀着一种疯狂的兴奋,“天赋,瓦尔瑟克斯,技巧可以磨练,但天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这个人做战争铁匠真是浪费了这双巧手与他的直觉……他绝对有着一位药剂师的天赋。陛下召唤我前来的时候我竟还不太乐意!赞美黑心王!不然我将错过如此优秀的徒弟。”
“怎么?我还以为从瓦列尔的叛逃之后你就不打算收徒弟了。”
“只靠我一个人的努力要如何能挽救我们战团的基因种子变异呢?在这里,即使是掠夺来的种子也无法保存太久,除非立即使用,还能稍微降低一些变异的几率,否则,即使我们只是这里待了数十年或是数百年,我们基因种子的变异程度也与那些万年的黑军团相去无几。——我主,我们自己的星辰之爪基因种子所剩无几了,现在一半的补员都必须依靠我们抓到的那些俘虏来补充。”
“那就先用他们的种子来补充。”休伦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介于机械与肉质之间,因为他的喉头那苍白的、被拉扯缝制的皮肤下其实绝大部分的呼吸、吞咽与其他动作都是依靠仿生装置来完成的,现在他刚刚经过加雷恩的维修,状态还算不错,“如果你打算收他为徒,加雷恩,恐怕要不能完全如你所愿了,因为我答应他,只要他在最后的这场比赛中获胜,就让他作为药剂师在我的宫廷中为我工作。”
药剂师之主脸上的神色莫测,“那就是说一位新同僚,陛下。”
“是的。”黑心王的喉部发音活塞发出类似咯咯的叹息声,他抬起巨大的金属动力爪安抚式地拍了拍忠实的药剂师的手,“首先,让我们拭目以待这场对决吧。艾塔西亚的剑术花哨凌厉,他也是黑暗王子的冠军,但他的赐福与决心都远远不如乌鲁温忒,而这场比赛的规定是三个队伍的队长单独作战,假如洪索能够战胜乌鲁温忒才能说他有一半把握赢下——”
场地上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惊讶呼声。
观礼台上的人循声望去。
只见战争铁匠正从捧着心口优雅凄美地倒下的刃舞者身上抬起腿——从这个距离看过去,似乎色孽冠军的胸骨可能大概是塌陷了一大片,从他口鼻中大量喷出的血粉色泡沫也能说明他的肺大概是被大量的碎骨片刺穿了。
“怎么会——?艾塔西亚有这么不堪一击?他们不是几秒钟前才走到接战距离……”瓦尔瑟克斯吃惊地说。
血神的冠军咆哮着朝洪索冲过来,他那被赐福的黄铜吸血剑喜悦(?)地尖叫着,要痛饮对手的鲜血,随后——
洪索的右手抓住了那把被赐福的魔剑。
剑刃的超自然力量中和着他动力甲上的防护立场,乌鲁温忒的面孔扭曲狞笑,强化肌肉束与伺服发出超载的轰鸣,陶钢手甲的厚度只有那么一些,当立场被中和完成的时候血神的冠军已经预备甩开剑刃上被切下的手掌,对面前的敌人发起最后一击。
但当他提起剑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剑刃,无声无息地断了,剑中寄宿的恶魔也失去了声音,尽管作为一名老练的战士,他的惊愕只持续了很短的一霎那,但他匆忙中的肌肉与战斗反射让他在被洪索的另一只手掌抓住脖颈前挥出了一剑——可他的剑已断去,长度与锋锐皆失。
接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作为一名堕落的第十二军团之子,在万年前他还为帝国与荣誉而战的时候,在战场上经常掠过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了。
“那么……接受‘帝皇的仁慈’*吧。”他听到一个略微讽刺的声音如此说道。
药剂师的特制钻头精准而几乎无痛地钻进了阿斯塔特颅骨上的一个特殊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