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月夫人也会喜欢人族的小物件。”
檀香收起一丝笑意，随意朝旁打量两眼：“也对这些山水字画感兴趣？”
月曦轻抚手中毛笔，低吟道：“吾对于这些东西，并不在意。只是对人族所留的文化有一丝好奇而已。”
“文化？”
“不难理解。”杨是非笑呵呵的解释道：“就像一位闺中大小姐，从小饱读诗书典籍，了解世上诸事。但她却从未亲自走出过家门，也未曾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过苍生天下。
如今终于有机会外出瞧瞧，自然对书上记载的事分外好奇，想看看与书上有多少区别。”
月曦抿了抿唇，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吾可不是什么闺中小姐.”
“原来如此。”檀香倒是了然颔首：“就像当初的大小姐一样，刚刚来到这偏僻小城，对许多事都颇有兴趣。不仅开了一座酒楼、还亲力亲为造了布庄，想来与月夫人很是相似。”
月曦放弃似的轻叹一声，也不再开口辩解。
她又看着一旁呈列的诸多画册，默默攥紧手中毛笔。
在横跨亿万年岁月的记忆之中，这些山水字画并不罕见，其中水平更高者更是不计其数。
但正如杨是非和檀香所言，自己这一次是亲眼所见.
“可要多逛一逛？”
“.嗯。”
见月曦点头应声，杨是非微微一笑，拉起她的小手在孟商阁内继续闲逛。
檀香安静跟随在旁，不时看着沉浸专注的娇小少女，心中略微感慨。
即便是所谓机器，如今也有了一颗人心.
三人在阁楼间走走停停，不时对楼内字画赏析点评，聊得颇为融洽。
月曦不知不觉间连语气都慢慢缓和不少，直至檀香拿着刚挑好的文房四宝前去结账，她方才蓦然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
“嗯？”杨是非刚端起一座玲珑砚台，闻言眉头微挑：“怎么了？”
“在吾看来，你为人很是正派，嫉恶如仇。”
月曦抱着右臂水袖，目光偏至窗外的连绵细雨，低喃道：“而这场天地灾劫，是吾间接促成。这十国诸多百姓，也是葬身在污秽之中。你不想着将吾铲除，为何还要与吾.这般亲近。”
杨是非放下砚台，露出温和笑容道：“如今才问我这个问题？”
月曦睫羽渐垂：“只是因为你愈发胡闹”
“我还以为你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杨是非耸了耸肩膀，淡定道：“在我看来，当初的你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超然存在，不知生命为何物、不懂人类感情。唯有附身在小蕊的身上，方能借助她的肉体和灵魂，间接体会到这些情感。
在察觉到你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之后，你看我何时还打过你的屁股？”
“.”
月曦抚了抚柔顺鬓发，遮盖住耳垂，低声道：“明明打过.”
杨是非：“.”
他捂嘴轻咳两声，很快揭过这个话题：“我没有自诩过什么救世主，所行之事皆是顺从本心。而在我眼里，当初的你只是一件冷冰冰的‘刀’，又谈何作恶与否。
你看人间律法之中，一旦有恶徒杀了人，被官府抓住判了罪，又何曾宣判其手中持有的刀与剑一并死刑？”
“这”
“而现在，你这把冷冰冰的刀得到了感情，学会了沟通。我便想着引你走上正途，让你这把刀用在合理正确的事情上，成为名副其实的天地之主，又或者是众生母神。”
杨是非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伟大正派，只是想好好利用你的本事，助我们化解这场灭世之危，让这颗星球不再遭受苦难。”
月曦眼波轻荡，心中亦起丝丝涟漪。
沉默片刻，她不禁幽幽轻叹一声：“你将吾也想的太好了些.”
“不是我想的好，是你诞生人类意识以来，并未做过什么坏事。”
杨是非轻笑道：“恰恰相反，你还在明里暗里处处帮我们。若非有你，我们又怎能顺利踏入地心深处，天地众生只怕是没有一丝一毫活下去的机会。
你若对于过去的一切心有愧疚，那就踏踏实实的帮我们渡过难关。若能因此真正拯救苍生，也不失为一场造化。”
“.”
月曦看着窗外寒风冷雨，只觉身子分外暖和。
她轻轻拍开搭在脑袋上的手掌，轻哼一声：“将来你若后悔，吾可不会补偿你。”
杨是非笑了笑：“你我都已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又怎会后悔。”
“.还有，以后不许再揉脑袋，礼帽会被你弄歪的。”
看着月曦没好气的整理起礼帽发饰，杨是非更是忍俊不禁。这幅娇憨可爱的模样，与小蕊还真是如出一辙。
与此同时，四周也有些顾客不时朝这边侧目，与同伴低声细语着。
月曦理好发饰，又连忙遮住微微发红的耳根，暗啐两声。
这些凡人当真没有眼力见识，自己怎会是这个男人的女儿，到底哪里像了.
就算要像，也该是母亲和孩子才对。
“等檀香那边结完账，是要尽快回家试试书法，还是再逛一逛？”
杨是非饶有兴致道：“对面正好有几家不错的小吃店，云集了梁国各地的美食。我刚才探头看了一眼，今日都还开着，要不进去买点尝尝？”
月曦刚想开口拒绝，可话到嘴边，嗫喏两声：“你若喜欢，吾.可以试试。”
杨是非笑着再牵起她的小手：“就当是你帮忙蕴养魔刀和水璃的谢礼了。”
“.等回了家，吾还是将刀剑还给你为妙，她们如今也该醒了。”
月曦不情不愿般撇撇小嘴，倒是小手一直都未曾抽走。
不多时，檀香与阁楼掌柜从远处走来，就见这位文质彬彬的老妇人面露激动之色，连忙上前道：
“杨大侠，老身也是刚刚得知消息赶来，实在有失远迎。”
“不必如此，只是随便买点东西而已。”
见对方如此热情，杨是非也是笑脸相迎：“以后有何新奇墨宝，多帮我留意一二便可。”
“好好好，老身牢记在心！”老妇人神情激动道：“杨大侠您能亲临这座小楼，此乃天大荣幸，可千万别客气，只管取用——”
“呃，这倒是不必，我们会付账”
“哎！您别见外啊，如今天下谁人不知您的恩情，我们又岂会收您的钱财！”
老妇人眼神微动，又看了看一旁绝美可爱的月曦，更是万分和蔼道：“您与尊夫人今日带着孩子而来，就当是老身擅作主张，令千金想要什么都行！”
“.”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沉默。
檀香抿紧双唇，欲言又止。自己应该算是对方口中的尊夫人？
而看着杨是非的古怪表情，书阁掌柜愣了愣，迟疑道：“若这位小姑娘不是令千金也无妨.”
“吾不是他的千金。”
月曦一脸冷淡的启唇道：“是他的娘亲才对。”
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些许碎银，递给了掌柜：“吾儿不赊账。”
杨是非：“？”
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