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安静。
谭云春看着白慕川微笑的脸,几乎怔住。
其他与会宾客,就更是被镇住。
这幢别墅的价值,众人都看到了。
白慕川没说送房子,但就算是“住”和“养老”这两个词,也足够让那些曾经瞧不上她家的亲戚跌落眼镜了。
然而,白慕川没有完。
他坦然地看着谭云春,继续规劝。
“妈,你以后就住在这儿。我和小晚会给你找个保姆,没事就陪你叨叨,顺便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免得你寂寞。你要是闲了,空了,这不,还有这么多亲戚呢?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好……”
他说完,笑着看周围的人。
怔忡的众人,一致点头,笑着附和。
“是啊是啊!表婶,你这女婿,真是孝顺!”
谭云春瞠目结舌,一时语塞,仍不敢去接钥匙。
“小白,这,这不太合适吧……”
白慕川:“没什么不合适。房子是我个人名下的。我的,就是小晚的。我孝敬你,是应该的……你要实在觉得不合适,我回头把户头过到小晚名下,这样你总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吧?”
谭云春:“……”
向晚:“……”
众人:“……”
这操作,没人料到。
向晚的反应,比谭云春好不了多少。
她吓得都快啰嗦了。
拿钥匙看房子是一回事,把房子过户,又是另一回事。
白慕川是认真的吗?
“抱歉!”白慕川突然拉了向晚一把,将她揽在臂膀里,掌心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宠溺而温暖地笑,“可能我今天突然这么说,太冒失了,吓到了你们了。妈,其实我……已经给小晚求婚了!准备这次回京,见过父母家人,就把事情订下来。”
“……”
求婚了?
婚礼都提上议程了?
谭云春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不愿意,是开心得惊住了。
毕竟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啊。
就算这串钥匙到了手上,没有结婚,也随时有被拿回去的可能,变故太容易了。但结了婚,那就是入腹为安了……
很俗气的想法。
也是在场大多数人的想法。
无数人心里揣着羡慕,嘴上都喊着祝福!
谭云春支支吾吾,“这都,都什么时候的事啊?”
她在问向晚,可不等向晚开口,白慕川就抢在了前面。
“妈,我们这次先斩后奏的,也是迫不得及,希望你原谅!”
向晚:“……”
白慕川无视向晚的表情,小心翼翼拉过她的手,慢慢抬起来,将那一颗泛着晶亮光芒的大钻戒展现在众人的眼前,以证实他所言不虚。然后低头,众目睽睽下,在她指间一吻,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眼里像盛满了满天的星辰,狂热、矜贵,带一抹迷人的笑。
“小晚,你答应了嫁给我的。可不许反悔!”
这是向晚见过的最动人的表白。
“……嗯。”她听到自己半羞半躁的声音。
白慕川的指尖很温暖,干躁,而向晚的手心里,却早已溢满了汗水。
四目相对。
视线缠缠绵绵。
向晚了解白慕川的性格和为人,哪怕心里也觉得直接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欠妥,却不会当众逆着他,打他的脸。
这么多亲戚朋友都看着呢?
“妈!拿着啊!发什么愣呢?”她扶住谭云春的肩膀,瞄了白慕川一眼,似笑非笑地补充,“你女婿孝敬你的,你不收下,他一会该难过了。你说是吧?”
最后一句,她回头问白慕川。
白慕川唇角一挽,深深望入她的眼。
“小晚说得对。”
顿了顿,他又蹲下来,把钥匙都塞入谭云春手上。
“妈,你别想那么多。要是在锦城呆烦了,我们回来接你,去京都玩!”
“这……”
谭云春整个人都飘了。
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完全不知所措。
“妈。”向晚轻轻捏她肩膀,“快表态嘛,人家还等着你说话呢。”
看白慕川还耐心地看着自己,谭云春幡然醒悟。
“哦,哦哦哦……好。”她捏紧钥匙,眼圈都湿润了,回头又开始叮嘱女儿,“小白是个好孩子。你俩,往后要好好的!丫头,可别再任务了!你要是敢欺负小白,我可有你好看的!”
“……”
向晚无语。
亲生的女儿,转眼就成了捡的。
“唉,知道啦,你都唠叨八百遍了!”
“哼!”谭云春笑着瞄她一眼。
四周响起亲朋好友羡慕的恭维,她嘴上满不在乎的应和着,心里却甜得像盛了一罐蜜。
在亲戚们的恭维里,脑子轻飘飘,如同做梦。
长脸了。
太长脸了!
一夕之间,就像换了个身份。
不敢心里怎么想,所有人嘴上都在祝福。
可这时,却传来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爸,妈,这秀得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先走了!”
刺耳的“吱呀”声里,邢菲菲突然站起来,推椅子就要走。、
谭月春有点尴尬,但没有多说。
没想到,邢菲菲低头拿包的时候,突然又小小哼了一声。
“就像突发横财的暴发户似的!丢人,烦死!”
邢菲菲在谭家的一众亲戚眼里,向来是一个小公主般的存在。不仅因为她本人长了一张不错的小脸,还因为她过人的家世。邢家,那是来自社会底层的谭家亲戚们奋斗一辈子,拍马也追不上的富贵豪门。
因此,但凡谭氏家族有什么事,被人围着转的人,永远是邢菲菲。
向晚和方圆圆这两个表姐,只能是衬托她的丑小鸭……
可邢菲菲没有想到,丑小鸭也会有变成白天鹅的一天。今天这样的场面,所有人都追着向晚祝贺,她和她的母亲成为了亲戚们艳羡的焦点。
这是一种微妙的“位置抢占”!
因为那些原本是属于她和她母亲的。
小公主受不了!
小公主又任性惯了。
那句低声的咕哝,要是不说出来,她能把自己憋死……
哪管别人尴尬不尴尬?
“菲菲!”谭月春低喝,小声提醒她,“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去找同学玩吧。”
成年人的世界,与刚刚成年的邢菲菲是两回事,哪怕对亲戚再不高兴,也决不会当众撕破脸,更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这么直接奚落的。谭月春察觉到四周投来的目光,脸颊烧得滚烫。
低声骂女儿,算是个交代。
邢菲菲却委屈了。
她停下来,回头看着母亲。
“我说的不对吗?他们本来就是在作秀啊?要给房子,要秀戒指,背地里做不就好了吗?非得把大家都叫到一起来,呵!秀给谁看呢?”
“……”谭月春差点被她气死。
“你闭嘴!”邢远航也有点生气了。
然后,惯坏的女儿,哪能吼得住?
邢菲菲更不服气了——
从大到大的优越感,让她早就失去了对自我与世界的正确判定。
她看着父母,看着一众亲戚,冷哼一声,揪紧包带往椅子上一搁。
“你们这些人,真是虚伪!明明心里都很清楚,我说的是真话,却没有人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他们在作秀,你们就陪他们作秀。为什么,为了抱大腿吗!假不假啊?”
“啪!”
一个耳光落下。
邢菲菲尖叫一声,哭了。
谭月春震住。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捂着脸的女儿,一时怔忡。
“你打孩子干什么?”邢远航看着女儿眼眶里的泪,站起来扶着她,打圆场,“孩子还小,不懂事。平常惯坏了,嘴里尽是胡说八道,没个正形……今儿让大家见笑了,回头我好好教训她!”
确实够见笑的。
没有哪家孩子这样没规矩。
说小,也不小了。
过了18岁,就是成年人。
不过,邢远航都那么说了,谁又好真的计较呢?
谭云春不停地说着没事,想缓解尴尬。向晚则是一言不发,看着这一场闹剧。到是白慕川高姿势地笑着,视线黏黏糊糊地瞥向邢远航。
“不碍事!大家是亲戚,关起门来说的话,没人会计较。不过,这种话要是落在外人的耳朵里,恐怕就难听了!毕竟邢家一向是以家风为傲的……”
他在笑。
可那笑却不单纯。
仿佛周围三尺内,都被冰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