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炎和沈定珠在宫中倚梅园设宴款待沈游与姜颂宁。
还没进倚梅园的园子门,便可以看见茂密的红梅枝头,探出墙院,挂冰积雪,仍带幽芳。
姜颂宁跟在沈游身边,一进园子,便被眼前铺天盖地的姹紫嫣红所吸引,她满目震惊。
整个园子里,被种满了不同品种的梅树,有玉骨冰清的淡翡翠绿梅,还有娇腻可人的黄梅,也有品种特殊的紫梅,最多的,是那开的一簇接一簇的红梅花蕊。
这些梅树葱茏茂密,简直像是天底下所有的梅花,都站放在了此处一般,每个枝头上坠坠的花骨朵,都显得沉甸甸的。
让人每走一步,都以为徜徉在梅花神的寝宫中。
尤其是整个园子里,挖了沟渠做清泉流水,泉水潺潺,混杂着冰雪流淌,偶尔发出碎瓷般的动静,煞是好听。
姜颂宁虽为公主,却也难得见到这么多名贵的品种,开满了整个园子。
“这紫梅叫昆山玉碎,我曾见过,父皇的院子里栽过两树,可惜开的不够明艳,但晋帝的园子里,我方才数过,紫梅竟都有二十株之多,难道是晋帝格外喜爱梅花一些?”
她小声地询问沈游,却得到他轻声一笑。
“皇后喜欢,”沈游提起自己妹妹,语气里也有淡淡的宠溺,“皇后爱美,喜爱所有美好漂亮之物,也喜好风雅,花与树自然都算在其内,所以宫中奇花异草比比皆是,你只看了倚梅园,还有更多的园子没带你去看过,以后有机会,一一带你观赏。”
姜颂宁点点头,叹为观止。
她只知道晋国皇帝皇后伉俪情深,没想到晋帝竟是如此宠爱昭元皇后。
待二人穿花拂蕊,才渐渐看见一处直通四面敞亮暖厢的小石子路,里面已经人影绰约,大约是萧琅炎和沈定珠先到了。
果真如此。
沈游走近,率先拱手请安,姜颂宁也连忙跟着福了福身,分外有礼。
一道爽朗低沉的笑声传来,她认得,这是晋帝萧琅炎的声音。
“这里没有外人,虚礼且免了,你二人进来坐,无需客气。”
沈游牵着姜颂宁,她才敢跟着他亦步亦趋地入内。
“二哥,你早说心有所属,也省的母亲进宫,总在我耳边念叨。”女子娇嗔的声音含笑,音调柔软轻快。
姜颂宁知道这是沈定珠在说话,她好奇地抬了抬眼,顿时愣在原地,眼中的惊艳之色,不加掩饰。
只见巴掌大的白皙面孔,五官生的精致绝艳,今日一双柳叶眉,让那双乌黑水眸,更显得熠熠生辉。
她面若芙蓉,肤白唇红,云鬓中是简单却不失昂贵的发钗,跟晋帝萧琅炎龙袍同色的一袭朱红凤袍,更让她通体的贵气扑面而来。
尤其是眉宇中,还带着孕中的一股娇态,这般明艳照人的模样,可见平时多么受宠!
同为女子,一眼就能看出,昭元皇后沈定珠这样的美,是真正的被人照顾得当的漂亮。
什么也无需她操心担忧,眉宇间从未有过愁容,以至于娇面饱满,笑起来两颊飞粉,好不幸福的模样!
只是,沈定珠美是美,可是她怎么会觉得有点眼熟?好似在什么地方看见过。
沈游都坐下了,姜颂宁还待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沈定珠的容颜。
“阿宁?”沈游轻轻地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姜颂宁这才回过神来。
她发现,萧琅炎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她,那模样,好似一个狮子在自己的领地里,打量着来者是否不怀好意。
姜颂宁连忙实话实说:“真是抱歉,我刚刚看见昭元皇后,便被她的美给惊着了,这样的美人,我在北梁生活了十八年,也从未见过。”
沈定珠噗嗤一声,掩唇笑了出来。
“四公主,不管你说这话,有几分恭维的意思,本宫都先谢谢你的赞扬了,快坐吧。”
姜颂宁点点头,提裙坐在了沈游的身边,与萧琅炎和沈定珠对坐。
萧琅炎见沈定珠没有生气的意思,脸上的神情,便依旧是淡然和煦的:“这不怪你,朕当年第一次见到皇后,也觉得她漂亮。”
沈定珠好奇地眨眼,看着他:“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我八岁那年的中秋节吗?皇上那个时候就觉得臣妾漂亮?”
萧琅炎垂眸望着她:“是又如何?那时朕已十二了,情窦初开有什么不可?”
沈定珠没料到他会这么大大咧咧地说出来,大掌还在桌子下,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立刻脸红着抽回手,小声嘟囔:“二哥还在,你好好说话。”
沈游习以为常地笑了起来,萧琅炎越爱护沈定珠,他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就越放心。
还有什么是比帝王情爱长久更为珍贵的东西?
倒是姜颂宁听的认真,忍不住赞叹起来:“这么说,皇上和皇后娘娘,是青梅竹马了?怪不得都说缘分天注定,原来早从一开始,就注定您二人要白头到老的。”
沈定珠笑的眉眼弯弯,萧琅炎也被她这句话说的大为愉悦。
萧琅炎:“沈游,你这个求娶的决定,很正确,四公主的为人,朕觉得与你合拍。”
沈游笑了起来,跟姜颂宁对视一眼,姜颂宁耳朵都红了,她害羞的低下头,沈定珠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
四人窗下烤火取暖,赏梅喝茶,时而高谈阔论,时而说起沈游小时候的事,众人欢笑一堂。
一开始姜颂宁还很紧张,后来觉得果然如沈游所说,昭元皇后在的时候,晋帝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那日她在御书房看见的冷戾杀伐的帝王,竟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一直在笑的男子。
姜颂宁实在是庆幸,她来晋国之前,说服了自己父皇,不要打着和亲的盘算,晋帝能留她一命就不错了,哪怕把她赐给底下的臣子,她也毫无怨言。
现在想想,真是做对了选择。
沈定珠有孕,不能饮酒,但赏雪是美事,所以萧琅炎和沈游面前,一人一壶温热的梅子酒。
坐了一会,沈定珠觉得腿脚发麻,她本就是双胎,怀的艰难,岑太医也建议她经常站起来走一走,避免生产困难。
“沉碧。”沈定珠喊了一声,沉碧便连忙从外面进来,扶着沈定珠的手。
萧琅炎见状,放下酒盏:“朕陪你去园子里走走?”
“不用了,皇上陪二哥就好,我让沉碧扶着我去转一转。”
姜颂宁情不自禁地问:“娘娘,我也跟着去吧?”
沈定珠看着她,乌黑的丽眸染上笑意:“好呀,正好四公主来了这么一会,还没好好地在梅林里赏景吧?那就一起走走。”
二人前后离开,萧琅炎见沉碧和宋嬷嬷,还有春喜等一干宫人都跟了上去,才收回目光。
沈游看见他细微的神情变幻,忍不住轻笑:“皇上放心,这里是皇宫,阿宁她又是个稳妥的人,不会伤害到皇后娘娘。”
萧琅炎挑起眉梢,大掌持着酒盏,渺渺升起的白雾,将他英俊威武的面孔遮的朦胧,薄唇边含一丝玩味的调侃。
“朕怎么记得,一开始你跟朕说,你就是为了给四公主留一条活路,所以才以娶妻的名义,将她带在身边,你还说,其实你们二人是君子之交?”
“是。”沈游点头。
萧琅炎低沉的笑声溢出喉头:“君子之交,方才你帮她敛衣裙的时候,她还坐下来挽着你的手臂?沈大人,莫非要假戏真做?”
沈游一凛,一向淡然温和的面容,也多了几分缭乱。
“皇上,绝不可乱说。”他低头,连忙将手里的酒水喝了。
见他这个反应,萧琅炎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