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怎么离开那个医院的,廖政吉都不记得了。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奇怪的逆风局,被楚河当着他的面跟祁厅长告状了。
没错,确实津海市是直辖市,理论上津海的局长,在外面就相当于省级的厅长。
但是,他们津海刚刚出了这样的大事,在上面看来,是戴罪之身。
而祁厅长,在这次爆炸事件中,算是大公无私,拯救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大功臣。
后面肯定要高升的。
人家要高升,自己要清算,自己还在他面前丢了人。
廖政吉感到怀疑人生。
他真的不明白。
楚河怎么敢的呀?
祁厅长以后再怎么牛逼,那他也还是在湖北的地界上,手伸不到津海来啊。
楚河现在还在津海呢。
津海随便哪个大佬想把他按死,那不都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廖政吉实在想不通,楚河为什么非要这么得罪自己?
怎么敢这么得罪自己?
他登上奥迪A6,一路风驰电掣回到单位。
不过,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登上电梯,到了顶楼。
顶楼的一间办公室,平时总是空着,火灾之后这几天却是一直有人在里面。
廖政吉恭谨地敲了三声门,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进来。”
廖政吉这才进去,回过身将办公室的门关上。
“大哥,我去过医院了。”
办公桌后面坐着的这个人,和廖政吉并不同姓,长得也不一样。
之所以廖政吉叫他“大哥”,是因为他们娶的老婆是一对堂姐妹。
这对堂姐妹也有一个比较知名的姓氏,这里暂且不提。
两人看起来只是工作伙伴,熟人都知道他们私底下很亲近,甚至兄弟相称。
廖政吉可以说是这个人的心腹。
“他们怎么说?”大哥问。
廖政吉阴沉地摇了摇头:
“这个年轻人,很不配合工作!”
接着,将楚河的表现说了一通。
说的时候,更是在楚河那夹枪带棒的话语、冷淡的反应上不断添油加醋。
“你不知道他那反应,真把我们津海当成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了!”廖政吉气愤地说。
“你继续说。”大哥没什么反应。
廖政吉心里很是不解,大哥怎么不生气呢?
别人不知道,可能会以为他大哥是什么儒雅的大善人。
但其实他清楚,大哥最爱摆架子。
有人看不起他,他脸上笑嘻嘻,背后一定要搞死那个人。
廖政吉可不能接受自己在楚河身上吃的那个哑巴亏。
他今天,就非得要让自己大哥亲手把楚河给按死不可。
“大哥,你不知道,他还当着我的面,打电话给那个老祁告状。”
大哥的双眼眯了起来。
“真有此事?”
“那可不!”廖政吉点头如啄米,“他说话说得可难听了……拿一个公按厅长,就想压倒咱们津海的一把手呢。”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直到大哥脸上的怒色越来越盛。
廖政吉心里一喜,心想这事儿成了。
跳脸是吧?
你跳啊?
我打不过你那祁厅长,回家摇人来干你!
他这样想着,便听大哥问:“那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廖政吉一时语塞,“我……我出来之后,先让他们在院子里装了信号屏蔽器。对外说是通讯线路被挖断了。”
这样,这一带的手机都会没信号,打不出电话也接不了电话。连wifi信号强度也会受到影响。
“还有呢?”大哥的脸色没有任何的好转。
廖政吉简直要笑出鱼尾纹了。
这证明什么,证明大哥觉得他做得还不够啊!
切断信号,不让告状,这算个啥?
“等大哥吩咐,如果大哥觉得合适,今天晚上就……”
廖政吉比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大哥看向他,招招手:“你过来。”
廖政吉走到办公桌面前。
他怎么感觉大哥还是不太满意?
难道大哥觉得他出来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把楚河搞死?
而不是留着这事情给大哥亲自处理?
“我明白了大哥,我一会儿就让人直接把楚河……”
迎接他的,是脑后重重的一巴掌。
“你明白了个球!傻逼!”
这一巴掌砰的一声,直接把廖政吉的头都扣到了桌子上。廖政吉是后脑也晕,前额也痛,支支吾吾地问:“大、大哥,怎……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还记得我是让你去干什么的吗?!打听清楚他知道些什么!”
“我打听了啊!”廖政吉委屈地说,“他绝对有问题!”
“他有问题,然后你就等着他给老祁打电话?你让他打出那个电话也就算了,你还在他打过电话之后屏蔽信号?这不是明显在告诉老祁你要搞他?”
大哥一边把廖政吉的狗头在桌上当球拍,一边发出怒吼。
廖政吉的头发并不足以起到保护作用,痛得要死。
但不敢动。
“你知不知道上面来人了?啊?那人就爱查到底,迟早要跟楚河见面的!你知道他知情了,就应该第一时间花钱笼络他,而不是继续得罪他!”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大傻逼!傻逼!傻逼!”大哥大骂。
“大哥!我一开始还啥都没说呢,他就已经态度很差了!给钱也没用,他绝对干得出拿了钱还卖人,吃里扒外的事啊!”廖政吉求饶道。
“那也比你现在把人得罪死了要好!你还想搞死他?!谁给你的自信你能搞死他?!”大哥怒道。
“大哥,这里是津海啊,我们的地盘!”廖政吉难以置信地说,“在津海,我们就是天,当时他命大没死在里面,现在出来了后遗症发作,不是很正常?”
“然后呢?你当老祁是死的?你当我们现在搞得动老祁?”
大哥抓着廖政吉脑后那仅有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到自己跟前来,声音森然:
“对,在津海,我们就是天——可你是不是在津海呆久了,真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一个津海?”
廖政吉心里咯噔一声。
“那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大哥冷哼一声,把廖政吉直接给推了出去。
“总不能真的让那位见他吧!他绝对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廖政吉急了。
“当然不能让他见。”大哥脸色阴沉,“你去准备一下,我们手里不是还有好几家医院吗?你找几个人化好妆,吃安眠药,躺在病床上。”
“不能直接给楚河他们灌安眠药吗?”廖政吉问。
难道啥都不对楚河做?
“你还不明白吗?你越扯到楚河就越容易出妖蛾子!别他妈再去招惹他了!”大哥拍着桌子喊道,“等那位领导走了,我再亲自去和楚河谈,你少他妈自作主张!”
廖政吉只得应下,心里十分不甘心。
一开始他就想把楚河做掉的,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偏偏楚河又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底下那么大家公司,上百亿的身家。
只能先去问楚河,结果楚河还不识相,不愿意跟他合作。
还敢当面告状,阴阳怪气地骂他廖政吉。
最可气的是,廖政吉还没法儿治他!
廖政吉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可就在这时候,他领口被大哥又拉了起来。
“我说了,你别他妈再去打楚河的主意。就算他再怎么惹你,你再怎么想做掉他,也等眼下的难关过了再说。”
那目光宛如毒蛇,廖政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大哥放开了他,又温和地帮他整整衣领。
“危难当前,我们不要内讧,也不要拖后腿,要同舟共济。”
“——不然,别怪我把你从船上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