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刚才救我,以后我每天下班都会给你带饭。”
韩非的刀只杀屠夫,他在阳光照进小巷的同时,将刀柄收起,然后把手伸进怀中。
流浪汉向后退缩,脸上满是惊恐。
片刻后,韩非取出了五百块钱:“天冷了,买些厚被子盖,实在不行就先找个地方住着。”
流浪汉没敢去接韩非的钱,拖着木箱,朝巷子另一边走去。
“不接受施舍的流浪汉?他在流浪之前是做什么的?”韩非注意到了流浪汉的狗,就算自己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他依旧会每天陪那条瘸腿的狗玩闹,似乎这世界上只有那条狗会平等对待他,而那条还算干净的狗则是他仅剩的全部尊严。
“现在最稳妥的做法是灭口,不让十指顺着流浪汉这条线查到我,但如果我这么做了,那和十指又有什么区别?”
转身进入小巷,韩非走到自己租住的那栋公寓楼前。
护工已经死了,他准备去男人家里看看。
在他准备上楼时,一个沾染着黑色污迹的纸飞机正好落在了他鞋子旁边。
仰头看去,三楼某个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一半,窗口站着一个女人。
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韩非,搭在窗框上的双手似乎被大火焚烧过,满是焦黑。
“你好。”
韩非抬手想要打个招呼,毕竟他们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可眨个眼的时间,女人已经不见了。
“她好像不是在看我,感觉像是在看我身上穿的商店工作服。”
低头将鞋子旁边的纸飞机捡起,上面写着谁也看不懂的古怪符号。
“这些是文字吗?她想要对我传达什么?”
租住的公寓里有一个过世很久的人天天给自己打招呼,大多数租客在这时候可能选择的都是搬走,但韩非却想要登门拜访,大家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我昨天似乎在幻觉当中见过她……”
进入公寓楼,韩非先回自己家找到了护工孩子丢掉的玩具,他将其放入老太太的包裹,接着又跑到了护工家门口。
七指和八指都是独来独往的混混,同样为十指成员之一的护工却拥有老婆和孩子,这让韩非有些不解,难道说这位护工喜欢玩过家家?
敲击房门,过了好久屋里才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你找谁呀?”
“我是楼下的邻居,我们之前见过面的。”韩非放缓语速:“小朋友,你的玩具那天掉落在了地上,我帮你收起来了。”
“你是来还玩具的?”
“是啊,我看你似乎很喜欢那些玩具。”
门锁晃动,出租屋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股难闻的怪味也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护工的孩子费力的抓着门板,眼巴巴的看着韩非手中的包裹。
“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吗?”
“爸爸去上班还没回来,妈妈在卧室里睡觉。”男孩对韩非没什么戒心,韩非也很不客气,就跟回到了自己家一样,直接进入屋内。
等韩非进入客厅后,男孩才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挠了挠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关门。
“给你,这些玩具还挺贵的。”韩非从包裹里取出那些人偶,小男孩的目光瞬间被玩具吸引。
在男孩摆弄玩具的时候,韩非开始打量四周。
出租屋里只有最基本的家具,而且都是用了很长时间的老物件了,另外韩非自从进入屋里就现,房间所有物品都在散出怪味,好像这整个屋子都在慢慢腐烂一样。
“小朋友,你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妈妈了?”
“很久很久……”男孩依旧在玩着人偶的头颅,他最喜欢的是代表父亲的那个玩偶。
“那你想不想见妈妈?”
“爸爸不让我进屋,他会打我的。”男孩低着头,小手慢慢用力,那玩偶的脑袋被一点点拔出。
“没关系,反正你爸爸现在又没有回来。”韩非起身走向卧室,他的手搭在卧室门把手上时,余光看到了倒扣在电视上的相框。
随手将相框摆正,照片上只有女人和孩子的照片,根本没有护工的人影。
“为什么你家所有照片里都没有爸爸?”
“他……”男孩不再说话,憋着一口气继续去拔人偶的脑袋。
见男孩不回答,韩非也没有深究,他试着晃动卧室门把手,结果现卧室的门被锁上了。
“钥匙在爸爸身上,没有他的允许,妈妈是不会给你开门的。”男孩的声音似乎出现了一点点变化。
“你的妈妈那么爱你,怎么可能会忍心几个星期都不见你一面?我很怀疑你爸爸是不是对你妈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韩非面带微笑:“我能用稍微大一点的力气去开门吗?”
“好吧,不过上锁的门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
“既然你同意的话,那我就试一试。”对准门锁,韩非一脚踹出!
巨响打破了清晨的平静,楼下传来谩骂声,但是韩非毫不在意。
他忍受着刺鼻的臭味朝卧室里看去,一个浑身扎满了各种输液管的女人躺在床上,床铺四周挂满了各种臭的药剂,女人的眼睛几乎哭瞎,耳朵和嘴巴全部被堵住。
如果不是她的身体还在因为疼痛而轻微抽搐,韩非甚至会觉得这女人已经死了很久了。
“六指在拿这个女人做试验?”韩非立刻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他也不敢随便去触碰那些输液管,害怕自己不小心加重女人的伤势。
在韩非小心翼翼准备和女人沟通的时候,男孩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卧室门口,他手里提着象征父亲的人偶玩具,左手拽着人偶的腿,右手攥着人偶的头。
“爸爸说他在给妈妈治病,如果不治好的话,妈妈身上的病就会传染给我们,让我们很痛苦。”男孩一本正经的重复着六指教他的话,脸上的表情愈奇怪起来。
“那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你妈妈到底得的是什么病?”韩非左眼当中的小孩身体在慢慢生变化,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眼前的小男孩和那个被自己父亲杀害的孩子是同学,那个孩子曾目睹自己父亲杀掉了母亲,所以那孩子手里象征母亲的人偶头颅被掰掉了。
现在小男孩手里拿着和那个孩子同样的玩具,他一拿到玩具,就开始疯狂拽着代表父亲那人偶的头颅,感觉他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杀掉自己父亲。
很单纯的想法,但也确实很恐怖。
“爸爸说妈妈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他只有这种方式才能把那个坏人揪出来。”男孩一步步朝着韩非走来:“爸爸是前一段时间才成为我爸爸的,他说自己每次进入这世界都会成为我的父亲,他看我看了足足十年,他了解我的一切,他把我当做了自己的孩子,可是……我明明只见过他几个星期。”
男孩越说语气越魔怔,稚嫩的脸上,嘴巴一开一合。
“爸爸知道我家里的所有事情,他说我原来的爸爸已经死了,既然死了怎么还能赖在活人的心里不走,所以他就要给妈妈治病,他说我和妈妈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男孩已经快要走到韩非身前了,他绕开了母亲的病床,这孩子对卧室里的场景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韩非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他冷静分析男孩说的话。
在孩子看似语无伦次的话中,透露出了很多信息。
男孩的亲生父亲不是六指,而是另有其人,她的母亲一直忘不掉对方,带着对丈夫的爱,独自抚养男孩。
但这时候六指出现了,这神龛当中的记忆世界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玩家在玩《完美人生》,六指用尽手段想要让男孩的母亲忘掉男孩的亲生父亲。
可惜,他用了十年时间,也没有把女人心里的“人”给杀掉。
看着浑身扎满输液管的女人,韩非能想象出她遭受的折磨,这件事带给了韩非一定的冲击。
再结合之前七指和八指在西城区无法无天的样子,韩非脑中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
“十指进入神龛记忆世界,就和玩家进入没有规则限制的《完美人生》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把记忆中的人折磨死几千遍都没有问题。”
“神龛当中的记忆世界以神龛为核心,以不可言说最深的执念为根基,那《完美人生》游戏有没有可能也是以某一座神龛为根基建造的?”
“能够承载那么庞大的游戏,能够分出浅层和深层世界,普通的神龛肯定做不到,但如果换成黑盒呢?”
这有些疯狂的推测,瞬间占据了韩非的脑海,直到衣服忽然被拽动,他才缓过神来。
“叔叔,你在想什么呢?”
韩非思绪被打断,他朝着身前看去。
“今天爸爸没有按时回家,也没有按时喂我和妈妈吃药。”小男孩举着被掰掉了头颅的人偶,脸上带着小孩根本无法露出的诡异笑容:“叔叔,你愿不愿意成为我新的爸爸?”
向后退去,韩非左眼中的男孩已经异化,他的半边脑袋不断的往外冒出血肉,很快就要把他和韩非一起包裹在内。
没有迟疑,韩非立刻抓住了男孩的手臂,护住男孩身体撞向卧室窗户。
六指会选择成为这孩子的父亲肯定有更深层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男孩异化后很恐怕,又或者男孩知道某些秘密,无论理由是什么,韩非都不想眼看着男孩在自己面前异化。
他想要把男孩从血肉中拽出,带着孩子一起离开这房间,奈何卧室窗户上钉满了木板,根本无法撞开。
“嘭!”
全力撞击,韩非感觉自己骨头都快要散架了。
“你来当我的爸爸吧!妈妈还需要人照顾!求求你留下来吧!”
不理会男孩,韩非继续撞击,直到他口袋里另外一个小孩送给他的玩具掉落在地。
本来就满是裂痕的玩具,这一下直接摔碎了。
韩非顾不上心疼,弯腰就去捡,可另外一只手比他更快。
“你怎么也有这个玩具?”
破碎的玩具当中隐约跑出了一个浑身湿透的小孩,那孩子拦住了异化的怪物。
趁着这个机会,韩非终于弄掉了两块木板,阳光照在了两个孩子身上。
浑身湿透的孩子消失不见了,异化的男孩也慢慢恢复正常。
韩非心有余悸的站在窗户旁边,他现自己还是严重低估了世界异化的危险性。
“随着时间推移,这世界的人会越来越疯狂,每个人心底的怪物可能都会被释放出来。”
那个生存三十天的任务就是个必死的任务,或许也是一个永远都无法达成的心愿。
“这小孩异化后比李龙、李虎加起来还猛十倍,六指应该也是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个孩子。我有必要跟这孩子保持好关系,这样等世界彻底异化时,我也能多一份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