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中,朱瞻基抱着玉米在转悠。
他的身后是两个嬷嬷,外加两个玉米的奶娘,而胡善祥还坐着,在给玉米做尿布。
旧棉布被清洗干净,上面有着太阳晒过的味道。
按照尺寸把棉布剪成一块一块的,处理边角……
胡善祥微微低着头,动作缓慢而准确。
朱瞻基抱着玉米,听着他咿咿呀呀的自说自话,难得露出了微笑。
外面的太阳有些晃眼,朱瞻基转过身来,挡住了光线。
一个太监疾步到了俞佳的身边,低声说了些话。
俞佳看看里面,摇头道:“陛下难得轻松的时候,晚些再说。”
朱瞻基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似出了皇宫,变成了普通人家的一家之主。
妻子在做针线,丈夫在抱着孩子,气氛脉脉,只有孩子的咿呀声。
这样也不错啊!
每日带带孩子,等他大些就手把手的教他,然后一路看着他……
朱瞻基的遐思在这里被中断了,他想到了一个问题。
若是普通人家,他靠什么来养活妻儿?
他的眼中多了薄怒,随即叹息。
“啊啊!”
他停止了走动,正舒坦的玉米就不乐意了,就冲着他啊啊叫唤。
“你还使唤上朕了?”
朱瞻基皱眉问道,胡善祥就抬头看了一眼,同样是皱着眉。
怡安心中跳了一下,然后瞥了一眼朱瞻基。
微冷,随后是无奈。
“针线自然有人去做,你……”
那些话终究无法出口,朱瞻基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带着人走了。
微微的惆怅,在阳光下慢慢消散。
“陛下,苏州府有人自残……”
朱瞻基站在小径上,看着前方慌忙躲避自己的几个太监,就止步看着天空,问道:“为何?”
太阳散着热量,让人感到脊背暖洋洋的,进而是头顶和脸,仿佛是泡在热水里。
“……那士绅有些癔症,担心自己家中的田地都被收了去,就整日叫骂不休,也没人管。后来癔症越的厉害了,他就堵在府衙的外面骂,被关押几次,最后……就拿刀……切了……”
俞佳的神色有些古怪,带着些许幸灾乐祸:“后来苏州府大怒,直接就抄了他的家,查出好些投献,还有几个妾是佃农家的女儿……骂他有辱斯文。”
朱瞻基皱眉看着天空,觉得这世间终究没有先贤说的净土。
“处置的不错。”
朱瞻基大步前行,一路上的太监宫女都闪到一边,纷纷垂。
“……斯文败类……”
前方飘来了一句话,有些不屑和轻松。
……
“那些人若是有节操,不贪婪,那么不管陛下多急切,方醒多凶狠,谁都不敢动他们。”
“那人癔症就癔症吧,居然挥刀切了自家的……自家的家伙事,还喷着血在府衙外面跑,这不是给人诟病是什么?所谓的士绅,都是脑子有毛病的……”
“可不是吗,想想那得多疼啊!别说是割下来,拧一下都受不了!”
“谁拧的?不会是外面的相好吧?哈哈哈哈!”
能把一个疑似八卦的敏感事件最后拐弯扯到暧昧上,这就是官场必备的技能。
“那家半掩门你又不是没去过,那里的女人……嘿嘿嘿!”
“家里花销大啊!一个月也就是能去一次,这还得是咬牙,从其它地方捞些好处,不然就只能回家去看着家里的婆娘,什么兴趣都没有。”
马苏就站在窗户边看着,渐渐的思绪散了,这些话过耳不闻。
目前形势依旧紧张,任何关于清理投献的消息都会被放大,被人加工扩散。
这种情况不正常,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一点儿都不正常。
皇帝不能直接和这些人过招,那太危险。
所以在方醒离去的这段时间里,大明又平静了下来。
但这种平静的下面却在孕育着更激烈的暗流!
不知从何时起,方醒已经成了革新的头号大将……
他不在,上下好像都在安详平静。
他一旦回来,这份平静将会马上被打破,然后不管谁先动手,双方就会来一场。
延绵不绝,直至一方完成目标。
马苏在关注着这次远征,他以前在兵部待过一段时间,有些人脉,所以时不时能得到些消息。
最新的消息,方醒和朱高煦已经从哈密卫出了。
按照时间推算,这次突袭应该早就结束了。
消息一路走快马的话,马苏觉得应该在这个月内能到。
胜,或是…...
朝中对此次突袭的结果评论不少,可大多认为问题不大。
一是因为朱高煦是员猛将,适合这种战法。
二是因为方醒从未有过败绩,这让人摸不清他的底气。
马苏走出值房,去和姚沐告假,说是去兵部有事。
姚沐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他,爽快的答应了。
……
“……快马一路送过来,少说大半个月,马大人,还早着呢…...”
“……不会败,就算是打坚城也没事,带着火炮呢,什么坚城能顶得住?”
……
“不会输,赢定了!”
张辅在给朱瞻基分析着。
“必然是汉王殿下突袭,兴和伯领军在后接应,这样的局面极为稳妥。”
朱瞻基看着地图,自信的道:“只要拿下仆固和乌恩,篾儿干还能如何应对?进军亦力把里?那朕很乐意亲征,彻底扫灭他。”
张辅一怔,然后微微点头。
皇帝需要一场亲征的大胜来提升自己的威望,而后挟势进行革新。
这是皇帝需要的机会,但张辅相信方醒和朱高煦不会给他留下这个机会。
“肉迷……”
朱瞻基觉得自己面临的挑战不少,有的还需要举倾国之力去解决。
“陛下,肉迷人应该还不够强大,否则哈烈人不敢和他们勾结。”
朱瞻基点头道:“强大的肉迷会让哈烈害怕。不过朕更希望他们害怕大明!”
“一战而下亦力把里之后,篾儿干必然会震惊,随后……按照朕的估算,他不会向大明臣服,那么只会加快统一哈烈的步伐,并积极和肉迷沟通,一起来对抗大明。”
“会有几年?”
朱瞻基眯眼看着地图。
这是一位渐渐趋于成熟的帝王!
张辅心中一凛,说道:“陛下,肉迷在西方有大敌……”
“西方……那是泰西。”
朱瞻基闭上眼睛,只觉得内忧外患一时迸,却没有一丝忧虑和疲惫。
“洪保究竟能否找到航线,这是今后对大明至关重要的一条航线……”
“哈烈和肉迷始终不是大明最大的隐患。”
草原已经被朱瞻基忽略了,他的目光看向了更远处。
张辅看着地图,泰西那边只是一个大概,混沌一片。
“巴斯蒂安给的地图没有诚意,朕令人弃之不用!”
朱瞻基冷冷的道:“由此可见泰西诸国多狡黠,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