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和伯,那些使者可有什么章程?”
宋琥稳住了军队,居然降尊纡贵的来见方醒。
方醒在书房见的他,此时室外看似艳阳高照,可室内却感到浸入骨子里的冷。
他喝了一口滚烫的茶水,舒坦的道:“要出海。”
宋琥心中一紧,有些歉意的道:“宋某可否问问…….”
“难说。”
方醒就回答了两个字,宋琥却心满意足了,转过话题道:“那些人……他们在军中有些心腹,宋某已经全数拿下……”
“要甄别。”
方醒不能表态太多,太明显。
眼前这位西宁侯虽然看似很谦逊,比李隆聪明多了,可谁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宋琥显然也深谙相处之道,随后就说了会看好金陵诸卫,保证不出乱子。
方醒把他送出去,门外等候的柳溥和陈默都齐齐见礼。
宋琥止步,微笑道:“你是……安远候家的柳溥?”
柳溥躬身道:“见过西宁侯。”
他是小侯爷,但是两家交情不深,自然不亲热。
宋琥笑眯眯的道:“安远候在京城多年,本候倒是一向少见,你既然来了金陵,尽管去家里坐坐,有事只管说话。”
柳溥应了,宋琥笑眯眯的拱手对方醒说道:“今日多亏了兴和伯,宋某感激不尽,改日休沐,宋某请兴和伯饮酒。”。
柳溥刚到,不知道生了什么,可宋琥对方醒的姿态那么低,让他有些不解和惊讶。
而陈默压根就没有掺和的资格,站在边上听着,当是开眼界。
方醒拱手道:“西宁侯客气了,金陵安,南方就安。”
这话里隐含警告,柳溥就更吃惊了,他担心宋琥会飙。
可宋琥却笑意更盛了,说道:“多谢兴和伯提点,宋某知道了,定然看住军中。”
随后他就告辞了,还推却了方醒相送,显得极为随意和放松。
……
“德华兄,这一趟差点把小弟给累死了。”
柳溥一进来就要茶水喝,还说最好是羊肉汤,多加辣椒面。
方醒见他满脸风尘,就让人带他去洗澡。
这种待遇陈默自然是不敢苛求的,再说方醒单独留下他,分明就是有话要说,所以他随即就打起了精神。
方醒指指茶杯,示意他只管喝,然后问道:“这一路他们可有异动?”
陈默想了一下,说道:“没有,随行的骑兵和东厂锦衣卫的人盯得紧,他们没机会。”
“他们之间亲密吗?”
“不亲密,从北平城出来之后,那三个使者之间就不说话了。”
“这一路他们可买了东西?书籍有吗?”
“没有,这个是严查的,他们就算是买个锅贴,下官都得破开了看一看。”
方醒满意的道:“你很好,去吧,今日你可以休息了。”
……
等柳溥出来时,偏房里已经架好了火锅,美酒飘香,羊肉的味道直钻鼻孔。
“这一路辛苦了,来吧。”
酒过三巡,羊肉吃了半斤下肚,柳溥舀了一碗羊汤,加了辣椒面慢慢的喝着。
“德华兄,宋琥以前和汉王交好,这些年一直在金陵,只是被李隆压着没了出头的机会,他低头……就怕是有求于人啊!”
“你倒是长进许多。”
方醒有些唏嘘,柳溥却赧然的道:“家父这次被陛下申饬了,小弟再不长进,柳家怕是要出事了。”
“怎么回事?”
方醒的心中一凛,以为是京城出了什么变故。
柳溥喝了一口汤,又辣又烫的羊肉汤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
他倒吸一口冷气进去,然后龇牙咧嘴的道:“陛下觉得神机营疏于操练。”
方醒皱眉道:“没那么简单,若是疏于操练,陛下早就作了。”
柳溥嘿嘿的笑道:“德华兄,家父这次倒是和定国公有异曲同工之处。”
“你再卖关子信不信我抽你!”
徐景昌就是皇家的沙袋,难道柳家也是这样?
那方醒觉得徐景昌绝对会胆战心惊,以为自己被皇家的亲戚给抛弃了。
柳溥伸出两根手指头说道:“陛下下旨,组建两个火器卫所。”
瞬间方醒就想通了前因后果。
“用你爹来震慑武勋,陛下是不想让武勋卷进那两个卫所里吧?”
柳溥竖起大拇指,赞道:“德华兄,你果然了解陛下。”
“那不是了解,而是了解当下大明的军队。”
方醒抿了一口酒,柳溥突然问道:“德华兄,宋琥究竟是有求于什么?”
这话换个人问,方醒能冷着脸让他无地自容。
可柳溥问,方醒还得要解释的深一些。
“我刚清理了金陵驻军,李隆被我吓吐了血,宋琥的机会就来了。不过这个机会我可以给他,也可以压着给别人。”
“吓吐了血?”
柳溥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道:“德华兄,李隆可不是小孩子。”
方醒端着酒杯,淡淡的道:“你以为他是装的?”
柳溥点头道:“对,李隆在士林中的名声极好,手腕可不差。”
方醒放下酒杯,森然道:“就是要打他的这个名声!”
柳溥悚然而惊,脱口而出道:“德华兄,英国公他们也是口碑颇佳啊!”
方醒叹道:“是啊!”
羊肉火锅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喝一口羊汤下去,身体由内到外的散着热气。
方醒夹了一片羊肉吃了,淡淡的道:“他们的口碑是不错,只差和文人文官们称兄道弟了。苦心孤诣有了结果,可喜可贺。”
“有了结果?”
柳溥想起张辅的现状,不禁打了个寒颤,羊肉汤都去不掉的寒冷让他有些心悸。
“这事你掺和不到,也掺和不起,所以安远候被申饬也不是什么坏事,你此次南下也是个资历……没说让你们何时回去吗?”
方醒突然转换了话题,柳溥还在震惊中,就随口道:“没说,大概是……”
他渐渐清醒,然后欢喜的问道:“德华兄,难道小弟也能出海?”
出一趟海就是资历,就是功劳啊!
方醒点点头道:“陈默都来了,本伯倒是想看看他的手腕……”
柳溥不禁笑了,说道:“德华兄,京城的官员谁不知道他啊!那是有名的洗澡主事,和你交好,那就一起洗澡,大家赤诚相见,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在方醒皱眉的注视下停住了,然后讪讪的问道:“德华兄,难道不对?”
“对个屁!”
方醒骂道:“井底之蛙!人在脱光了之后,心态都不一样了,懂不懂?各人有各人的手法,能达到目的就够了,不知道学习,笑个屁!”
柳溥缩缩脖子,方醒当年可是教过他的,积威犹在。
“那是他自己最擅长的手法,脱光了之后,开始紧张,后面慢慢的就放松了,说话的时候自然会少了许多……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