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一言难尽，慎入）
沈安十分确定。
此刻，在她张到极限时瞳孔倒映出的，男人划破肌肤后所暴露出来的，绝非人类的血肉。
而是精密的零件和线条。
夕阳投下的光芒洋洋洒洒从窗中涌入，血色如潮。
那团绝非人体组织的结构，反射着诡异的血光，像极了翻涌的血肉。
哪怕被柳风月一瞬间抬手捂住，她还是看到了。
或许换成别人来，他们还会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可是她是沈安，国内业界数一数二的工程师沈安。
几乎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些线路。
还是学徒时的无数个夜晚，她独自重复组装研究，一遍又一遍。
她绝没有看错！
为什么会有脱离人类控制的仿生人独自流落在外？！
这是绝对不应该出现的危险情况。
惊恐之下，她颤抖的手紧握那块碎片，对准了扶住脖颈后再次弯腰靠近的柳风月，嘴中低喃：
“怎么会……你别过来……”
面对沈安的惊恐，她的对面，被戳穿的慌乱在柳风月眼底，只是一闪而过。
意识到她已然发现自己不是人类的真相，在最初的恐惧之后，柳风月反而觉得莫名畅快。
他实在受够了在沈安面前伪装成人类。
她认出他的这一天，柳风月已经期待很久了。
伸向她的手，被沈安慌乱的用带血的碎片挥舞着阻挡。
“别碰我！”
同样的话，此刻在沈安眼里，却是与之前和他做时的暧昧羞愧完全不同的恐惧。
只有倒映在她瞳孔里的他，依旧那样陌生，这样的眼神，比起碎片的割伤，更能让他感受到所谓痛意。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这副表情？！”
她还是没有认出他！
意识到这一点，柳风月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化。
由愤怒到惊讶，由惊讶到期待，现在那份希冀被她击碎散去，他的眼底，只剩下翻涌的失望和怨恨。
比起愤怒的柳风月，沈安的攻击毫无威慑力，精确穿过她胡乱挥舞的动作，他一把握住沈安的手腕，用力捏了下去。
手中的玻璃碎片从软软折下去的手腕边落到了地板上，脆响回荡在沈安身边震耳欲聋。
好痛……
骨头几乎被捏断的痛苦难以忍受，只是瞬间，她的泪水便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
紧咬苍白的下唇，沈安几乎说不出一句话，只剩下本能让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挣脱这份控制。
柳风月的手却像钉在了那里，无法移动分毫。
用力扼住她的喉咙，推着沈安的下颌，他逼迫她抬头看他似是不甘心，拧着眉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还是这样看我？！”
为什么？哪怕意识到他不是人，沈安还是记不得他。
作为一个被她亲手创造的造物……他就真的有这么不堪？连在她脑海中留下记忆都不可以吗？
极其偏执的控制住她，柳风月几乎恨不得用尽手段让她主动回忆。
可是他忘了。
他的外形，并不是完全由沈安创造的，她只提供了预设，最终拍板的，是那位富豪……
而在设计除掉他原本的“主人”之后，对那副躯壳的厌恶让柳风月把自己全部的零件都换了个遍。
这个躯壳里，唯一与他们相处时相同的，只剩下那颗依旧爱她的机械心脏。
可是沈安看不到……
所以，现在的她当然认不出现在的他。
被恐惧侵占的沈安完全没有注意到柳风月神情的变化，更理解不了他的话，痛苦之中，脑子里只有拼命反抗这一个念头。
他不是人，四个字，给沈安带来的是接近爆炸的信息量，虚弱的身体不足以将一切理顺，在她眼里，现在的柳风月只是个极具危险和攻击性的失控机器。
不同于面对人时的恐惧，学生时代所见识过的仿生人的残暴力量，此刻具象化回荡在眼前。
机器是没有人性的……
疯狂的他，是极有可能一怒之下杀了她的。
快要窒息的痛苦里，她满脑子都是仿生人伪装人类后混入社会所带来的威胁，不甘心的用力拉扯着他扼喉的手腕。
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会让如此危险的仿生人跑出来？
他不是柳风月，那真正的柳风月又去哪了？
为什么被盯上的是她？
可是好像她要没时间去想明白这些了。
在破碎的玻璃片中挣扎，沈安几乎用尽了所有气力来试图逃离，因为缺氧而变色的皮肤，心脏剧烈跳动。
“放开……”
眼前的景象因为窒息而慢慢模糊。
“不要……”
仅剩的氧气在身体流转，反抗中快速消耗，入不敷出……
直视她的痛苦挣扎，仿生人的眼底只剩下冷漠。
他会杀了她的，就像杀了原本的柳风月一样。
不……她怎么能就这么死去。
死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技术手中？她不甘心。
她还要把这个消息上报给人工智能管理局……
意识却一点点抽离。
听不得沈安痛苦的呜咽，手掌紧紧掐住她的脸颊，柳风月的巨大力量将试图反抗的她再次按回地面。
堵塞下，沈安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只剩下逐渐青紫的脸色，和越来越涣散的瞳孔。
陷入半昏迷后，柳风月松开了她。
晕厥的沈安身体软软向后倾倒，在柳风月的引导下，向前落入他的怀中。
平稳的呼吸微不可闻的吹拂在他的脖颈，从划破的肌肤钻进里面的结构。
这样下去，她很快就会清醒过来。
而柳风月已经不想再在此跟她纠缠了。
闪着寒光的针头没入她的腰间，麻醉的药剂在身体奔涌流淌。
这样，她就不会很快醒过来了。
垂落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然伤痕密布，被柳风月握着，轻轻摩挲，血腥味在空气中慢慢散开。
为了反击，为了逃离他，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割破绳子，忍住疼痛悄无声息握紧最大的那块碎片。
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主人啊～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一些呢。”
低声呢喃着，柳风月站起身，将沈安扛在肩上，抬起手指轻轻摩挲着她在他身上那处伤口。
幸亏他不是人类。
最好的材料构成的身体足够强大坚韧，却还是在这样几乎拼命的攻势下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甚至在里面留下了一个浅浅的凹陷。
被导入人类几乎所有医疗知识的柳风月当然很清楚。
沈安划破的地方，是人类的颈动脉。
如果他不是机器，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恐怕现在已经瘫倒在地，在痛苦的挣扎里慢慢等待死亡来临了。
在动手的那一刻，她有没有想过，自己有可能变成杀人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