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曲县的头号建筑商——也是县里的首富蒙自强,和小说《白鹿原》里的白嘉轩一样,吹吹打打的迎娶过七房正式的媳妇。
所不同的是,他的前六房媳妇,既没有死于难产和痨病的,也没有吐血而亡或者得了羊毛疔、浑身扭蜷成一只干虾的,更没有疯疯癫癫栽进涝池溺死、甚至是不明原因的日见黑瘦流产气绝的。
她们六个都活的好好的——离婚不离家,并且在他的众多企业里都有股份。
她们带着和他生的孩子,住着他给她们盖的大房子,开着他给她们买的高级轿车,花着他给她们挣下的那大把大把的钞票。
生下的八个儿子六个闺女上的都是最好的学校,她们都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
为什么离婚不离家?她们嘴里的大奶奶——也就是头房媳妇茹英英撇撇嘴说,“现在让我再跟穷人过日子吧?还真的不习惯了”。
另一方面也是很重要的——临曲县方圆上百里,您去打听打听,谁敢接手他蒙自强的老婆?
他则像个土皇帝一样,周游在七宫之间,偶尔还要在外面寻花问柳。
“你就这么胡闹吧,都离婚六次了,早晚把家给过败了”,早年的小包工头蒙盛虽也知道“儿大不由爷”,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十多年后蒙自强被炸的身首异处。
“爸你说的都是啥啊!您看看咱村里娶不上媳妇,或者娶了媳妇、媳妇又跟人跑了的,还有那些生不出儿子的,那才是把家给过败了。您再看看咱家过年,坐的满满当当三大桌,都是咱家的人,这家能败吗?这才叫人丁兴旺”,蒙自强说着递给老爹一根中华烟。
“我抽不惯这个”,老蒙盛说着话,从腰间掏出他的旱烟袋。
“您就说过年吧,七个儿媳妇开车过来,给您和我妈拜年,十四个孙子孙女给您下跪,过年的礼品堆满了屋子。要是没有他们,您那么多的红包,发给谁啊?”蒙自强知道老爹的软肋,一提起孙子孙女,他的脾气就没有了。
离婚次数多了,蒙自强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旧社会称呼屋里的女人为“大房”、“二房”乃至“N房”。那时候娶过来一个媳妇,就要搭上一套房子,现在还多了一辆豪华的汽车。
在他的乡亲还在为没钱没房娶媳妇发愁的时候,他已经顺利的实现了从“一夫一妻制”向“一房一妻制”的华丽转身。
这也是君雨建筑工程公司的老板蒙自强,和白嘉轩既相同又不同的地方。
他没有别的,他只是遇到了更好的女人,他就离了婚,不止一次的离了婚。
一九九三年的六月,酷暑难耐的季节,小说《白鹿原》横空出世,一时间洛阳纸贵。
早已没有了文艺青年的冲动,蒙自强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出版。
如果非要说他也曾经是文艺青年的话,那就是曾经每天雷打不动的追着收音机,如痴如醉的收听着刘兰芳播讲的《杨家将》和《岳飞传》。
现在他每天忙着与市里县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周旋,忙着与他家里的七个媳妇周旋,忙着与外面随时可能遇到的看上他的钱的女人周旋。
当然也要时不时的开着丰田越野车,去他的各处建筑工地周旋周旋,忙的像一个旋转不停的陀螺,差点忘记了说评书的刘兰芳是谁。
弟弟蒙雨强在省城的城建学院上大学,放暑假回家时,跟他闲聊起了这本小说,当然离不开小说的第一主人公白嘉轩。
“你去县城书店看看,把这本书买下来”。听完弟弟简单的述说,蒙自强喊过来司机,嘱咐着弟弟:
“如果县里书店没有,你俩就去市里,市里没有去省城!”
当时君雨公司业务蒸蒸日上,老板蒙自强在临曲县城和周边市县跑马占地大兴土木的同时,高调的娶下了他的第七个媳妇——省城商学院市场营销专业的张晓丽。
张晓丽是弟弟蒙雨强女朋友的闺蜜、商学院学生会的美女主席。暑假跟着蒙雨强他们几个一起过来游玩,被哥哥蒙自强慧眼识珠,等她大学一毕业后就娶了过来,做了第七房媳妇。
傍晚时分,弟弟蒙雨强才从市里书店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哥啊,今天花的汽油钱,可比这本书贵多了。”
“你不懂!”蒙自强笑了笑,珍惜的捧起这本书,小心的翻开第一页,果然看到弟弟跟他说的那句最吸引了他的话:
“白嘉轩后来引以为豪的是一生里娶过七房女人。”
只是他和白嘉轩不相同的地方,蒙自强和自己的头房媳妇,也是他的同班同学茹英英认识的时候,已经过了十八岁的生日,是一个成年人了。
在村里初中毕业后,蒙自强离开了家,跌跌撞撞的以高出录取分数线两分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那时候还分文科和理科班。是学文科,还是学理科呢?蒙自强很纠结,晚上回家时问他爹蒙盛。
“文科和理科都学什么?”蒙盛小学没毕业,对这个也不太清楚。
“理科有数理化,文科没有物理和化学,有历史和地理”,蒙自强简单的给父亲解释。
在村里拉起一支瓦工队的蒙盛想起听人说过,“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便说,“你还是学理科吧。”
就这样他到了理科班。
班里有个新同学叫茹英英,是乡邻茹家庄村主任茹三的头一个闺女,长的细皮嫩肉白白净净的。
他俩原本不是一个班,重新打乱班级排列组合后,他俩分到了同一个班。
那年他俩都已经过了十八岁,是班里岁数最大的。
蒙自强看到她的第一个印象,是她像极了冬天过年前奶奶把大瓦盆放在屋里热炕头的一角,铺上两层热水烫过的绿豆,喷了五天水之后长出来的豆芽儿菜。
蒙自强便给茹英英取了个绰号——豆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