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有很多事情,从来都是无法避免的。一定是你想要竭尽全力去避免一些事情,但是注定要发生的事情,一定还是会发生的。
这甚至不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其实,所有的一切,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当世界大势不可避免的朝着一个方向滑去时,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他们的每一天都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分别。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的生活无非就是日复一日重复着昨天最普通的生活,也就是随波逐流而已。
清晨,朝阳升起,汉城依然如过去一样——混乱且肮脏,街道上尘土飞扬,伴随小贩的叫卖声,报童们在街道上穿行着,挥舞着报纸,大声叫卖。至于擦鞋的少年们则纷提着箱子,跑到最繁华的市街上,去抢占最好的位置。
如果问这些韩国人,独立之前和之后有什么不同,几乎所有人都会回答——变得更穷了。
这一点在很多少年的身上体会再深刻不过。在日本投降之前,他们还能在学校里读书,而现在独立了,很多学校反而因为发不出工资办不下去了,不知多少少年因此失学。
也正因如此,在汉城的街头上才会多出许多穿着校服的擦鞋少年。
虽是清晨,可郑思鲁仍然带着弟弟归鲁,跑到婆罗洲银行,和其它人等着擦鞋的顾客上门不同,他径直跑进宿舍给人擦鞋。
一进入厨房,郑思鲁就连忙鞠躬道。
“陈大叔,早上好。”
和很多人不同的是,郑思鲁的华语口音带着鲁省口音,因为他们的父亲是鲁省侨胞,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能够进入这所宿舍。
毕竟他们都是同胞,对同胞总是会有所照顾。这也使得他们不需要像其他的少年那样待在街头,等待着生意上门。
“是思鲁和归鲁来了,”
作为银行的厨师,一见到这两个小老乡,陈大力就笑呵呵的说道。
“今天就不用擦鞋了,我就是个厨子,哪能穿皮鞋干活,鞋也就是偶尔穿出去,撑撑场面而已,对了,你们俩个吃了吗?”
“吃过了,陈大叔,这样的话,我们再去问问其它人。”
“先别着急,让归鲁去给他们擦鞋,就那几双鞋,他一个人就行,哪,这是昨天的剩菜,都给你留好了。”
“谢谢您,陈大叔。”
“客气啥,都是鲁省老乡,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对了,上次我和伱说的事,和你爹说了嘛。”
看着面前的少年,陈大力无关切的说道。
“你还这么年轻,可千万别耽误了。”
“说了,俺爹说哪有那么好的事,能读书,还包吃住。”
“你爹啊,糊涂,就是到大使馆去办个手续,还能为难他了,他不办,你自己拿着侨民证去办,趁着年青要多读书,别学陈大叔我,一辈子也就是做个厨子。”
提醒着小老乡,陈大力已经帮他把装满剩饭剩菜的铁皮桶提了出来,临了还不忘叮嘱他一句。
“往后晚上来,现在天气开始热了,省得东西嗖了。”
“嗯,谢谢陈大叔。”
将满是油水的铁桶挂捆在破旧的自行车后座上,郑思鲁就推着车子出去了,出门前先和正在擦鞋的弟弟打个招呼,然后便骑着车子往家里赶去。
一到家,郑思鲁就喊道。
“妈,我回来了,陈大叔又给装了一桶饭菜。”
说着话,他就提着大铁桶进了自家饭店里,正在收拾着小餐馆的妇人一看,连忙说道。
“哎呀,回头一定要好好谢谢你们陈大叔知道吗?”
“嗯,我知道,等过阵子端午节,妈你包点棕子我给陈大叔带过去。”
郑思鲁的话音刚落,旁边还带着醉意郑四,便说道。
“荒年饿不死厨子,哪有给厨子送棕子的,到时候买点其它东西……”
说着话,郑四走到过去看了下铁桶,眼前一亮。
“他奶奶的,剩菜都有这么多肉,这婆罗洲银行当真是开银行的,过去美国佬没撤退的时候,他们的泔水桶里也就只有几块斯帕姆,这边倒好,肉菜不断,可惜人太少,过去美国佬营地那边的泔水,才是好东西啊,可惜了,好好的走个啥啊!”
几年前,日本投降前,先是俄国人占领了这里,后来美军又接管了汉城,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时候才是好日子,军营周围到处都是美军倒掉的泔水,把斯帕姆午餐肉捞出来,就够吃上一顿大餐的了,不知道多少饭馆用它做起了“部队锅”生意。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也没持续几年,去年 6月,因为驻军经费后勤等问题,在经过华盛顿的一番争议讨论之后,鉴于俄国人从北方撤军了,而且要求他们从南方撤军,所以美国人终究还是撤出在半岛的全部驻军,仅留下部分军事顾问。
对郑四这些开饭店的人来说,最可惜的就是再也没有了部队锅的原料,对于他们来说绝对是一大笔损失。
嘴上说着可惜,郑四用筷子捞起一块巴掌大小的肉块说道。
“他娘,把这个肉切成片,再挑挑,把大块的肉改改刀,可不能糟蹋了……”
一边挑着肉,郑四嘴里一边抱怨道。
“这些个南洋人,真是好日子过惯了,炒个菜哪能放这么多油,他娘,今天多加几斤菜,可不能把这些油水给浪费了!”
就这样他们两口子忙活了起来,甚至连忙儿子打招呼要走时,也只是摆摆手。
“真是的,祸害东西,这么好东西,居然当成泔水……”
“瞧你说的,要是没有这桶泔水,咱们的饭店的炖菜能那么便宜!”
女人的话,让郑四笑道。
“得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高丽棒子穷嘛!”
“不穷,不穷谁找你啊……”
“嘿,也就是找了我,要不然,你也就是闻闻泔水桶的味。”
“那可不是,你浑身就是那股味……”
两口说着笑着,将泔水里的肉挑出来,大块改刀,说连同泔水桶的刷个干净,扔到大锅里,这一锅炖菜,就是一天的生意,有油有肉,再加上辛辣的苦椒酱作为汤底,那滋味不知道馋死多少。
可即便是这样的美味佳肴,对于大多数韩国人来说,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等到中午的时候,人们从那里饭店门前经过时,闻着铁锅里的香味,无不是流着口水,深深的吸上两口气,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能够闻到这口肉香,就是非常难得的了。
尽管街上的肉香味很香,可行色匆匆的金仁美,却没有任何感觉,怀中抱着饭盒的她很快就来到了医院,到了房房后,就看到坐在病床上的母亲。即便是在医院中,母亲还和过去一样,将长发盘在脑后,虽然面色苍白可是整个人看上去仍然很优雅,这是母亲从小养成的习惯,她出身书香门第,受过良好教育。
面色苍白的妇人一见到女儿,就连忙戴上口罩上,说道。
“仁美,我不是说过,不让你过来吗?”
“妈妈,我正好路过这里,来给你送点饭,”
饭也就是一点米饭和些许辣白菜而已,可即便是如此,也是非常难得的美味,面对这样的美味,妇人却没有一点味口,只是又接连咳了几下。
金仁美连忙上前,拍着她的后背问道。
“妈妈,要不要喝点水。”
“仁美,要不然,我们就回家吧,这病是治不好的……”
母亲的话,让金仁美连忙说道。
“能治好的,能治好的,我听医生说过,有一种特效药,专门治这种病……我一会去问问医生。”
只是这种药太贵了!
很快医生的回答,就让金仁美陷入了绝望之中。
“是有这种药,南洋生产的链霉素,不过,一针要300元,连用15天左右,也就是4500元!”
4500元!
就是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卖掉,也不行啊!要是几年前,家里还是能负担得起的,只是她家里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房子,几年前俄国人过来的时候,不仅把工厂里的设备都搬走了,而且还在工厂杀了守卫工厂的父亲,就连同家里的东西也都被抢走了。
“而且这只是一开始,以你母亲的情况来看,她还需要后续治疗,大概需要花10000元左右。”
我的天啊!
这么多钱到哪里找啊?
是她的家在银行里还有一些存款,但是因为存的是日本银行,可是在日本投降后,日本银行也关门大吉了。
虽然现在政府在和日本就存款问题进行谈判,但是银行重新开放取款还是遥遥无期的。
到现在银行还处于关闭之中,家里的存款不出来哪有钱给母亲治病,可如果这样拖下去的话,母亲的身体能够撑得下去吗?
看着女孩这副绝望的模样,医生想了想,问道。
“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金仁美连忙问道。
“医生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说到。
“你有认识的华侨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