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好不容易回到山脚,却没有找赵星澜的尸体,只看到了恩县令。
恩县令远远地看着她从神女峰的方向过来。
天寒地冻,四处白茫茫皆被冰雪覆盖。
县令和手下的人们都穿着厚实的羊皮大袄,脚上踩着羊皮靴子,头上带着狼皮的帽子,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鼻孔露在外面之外,其他的皮肤都不敢暴露在寒风里。
可恩舒这个妖女,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衫,披散着白色的长发,脚上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丢失了,赤着一双发红的脚踩在雪地里,一步一步地走来。
居然没有被冻死!
“你果然是个妖孽!”
恩舒抬眸朝他望来,没有开口,但那双美丽眼睛却好像在说话,在问他:“我哥哥呢?”
恩县令道:“赵星澜的尸体在我手上,你要是束手就擒,我就留他一个全尸!否则……否则我就将他的肉一片片地割下,喂给饥肠辘辘的野狼!”
恩舒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凛冽的杀气,风雪再度聚集在她的周身。但因为体力透支得厉害,她能操纵的风雪之力实在太弱,根本不足以造成杀伤力。
恩县令窥出她的杀气,赶忙喝道:“妖孽,休放肆!你若再敢胡来,你哥哥只会遭遇更大的凌辱!”
“这些年他对你那么好,将你这妖孽当成千金小姐一样养育长大。他甚至为了你,迟迟不愿回中原!”
“要不是因为舍不得你,又怕带你回中原,在权贵云集的地方无法护你周全,他早就应该回去了!”
“他若是早早回去也不会有如今的杀身之祸,万箭穿心而死!”
“所以,他是被你拖累,为你而死!”
“你怎么忍心,让他死后的尸体遭受凌辱?”
“你乖乖地束手就擒,我答应你不辱没他的尸体,我会将他好好埋葬在雪山之上!”
这番话一说,恩舒周围的风雪果然消散了。
其实,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有操纵风雪的能力。
她只知道这个能力经常不受控制,此刻更是无法直接和县令抗衡。
她放弃了抵抗,轻而易举地就被恩县令的人给抓住。
一条又一条的铁链,将她整个人都捆成了粽子,无法动弹。
而后,她又被关在一个地牢里。
那地牢好黑呀,看不见阳光,也透不进月光。
黑暗的环境下让触感变得格外灵敏,她敏锐的感觉有东西爬进了衣服里,在她的肌肤上筑巢、产卵!
她想把那些东西赶走,可是手脚被捆绑得严实,连东等下手指的能力都没有。
脚指头也传来了刺痛的感觉,是什么东西在啃食她裸露在外的脚?
是老鼠和蟑螂!
她十岁之前也和那些肮脏的东西为伍过,每次都被吓得无法入睡。
可十岁之后,她被哥哥娇宠成了千金小姐,高床暖枕、锦衣华服,她都快要忘记以前的苦难了。甚至觉得从前的种种,都是一场噩梦。
哥哥为她驱散了噩梦,将她从地狱带到了天堂。
可现在,她又跌回地狱里了。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
神啊!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若有神明,可能听到我的无声的祈祷?
我不祈祷自己能从地狱里爬出,我只祈祷那个带给我光明的哥哥能会活过来。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衣衫都要仔细的浆洗,再熏过檀香之后才肯穿上身。
他还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人,就算面对又穷又脏的牧民,也愿意耐心地倾听他们的诉求,还挽起袖子帮他们捡拾牛粪。哪怕精致的衣袍被染脏、弄臭,他也不甚在意。
他本该生活在花团锦绣的光明里,不该像我一样腐烂在这肮脏之地。
神啊,雪山之神啊,您听到我卑微的祈祷了吗?
“吱呀”一声,封闭了十几天的门终于打开了。
有人走进看了她一眼,轻嗤:“果然是个怪物,十几天没有吃喝,居然还活着!带出去,用这怪物祭祀神明!”
恩舒被拖到了一处广场上,终于看到了外面的天空。
好黑的夜,好冷的天!
她突然就冷得浑身发抖,隐约预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可哥哥呢?他们把我哥哥藏到哪里去了?
她努力地抬头去张望找寻,却只看到广场尽头的雪神殿,以及殿前高高的祭祀台。
她认识这里,每个恩氏族人都知道,这是族里举办祭祀、向神明祈福的神圣之地。
只是往日神圣的地方,此刻在她的视野里却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为什么会是血色的呢?
哦,她想起来了,刚才有人向她扔石头,口口声声说要砸死妖孽。
石头打破了她的额头,血水流进了眼眶里,于是整个世界都蒙上了血色:
血色的天空、血色的满月、血色的人群,以及血色的雪神殿堂……
“我真的是妖孽吗?因为是妖孽,所以我生而不幸,又连累了哥哥!
可为什么我的心会那么痛呢?妖孽会有心吗?会心痛吗?”
每个月圆之夜,都是恩县的祭祀之日。
而今日的祭祀格外的盛大,恩县令特意召集了全族的妇女老少,足有数万人之众。
寻常的祭祀之后,一个浑身捆绑得严严实实少女被拖上了祭祀台,又绑在铁柱之上。
恩县令指着被捆得严严实实、虚弱无比的恩舒,大声地对众人宣布:
“此乃是妖孽,意图闯入神女峰,偷窃雪莲花。幸而被本官发现,将她活捉在此。”
“神女峰乃是雪山神的神域所在,岂能容许妖孽闯入?”
“大祭司已经占卜过,山神大怒,必须以此妖孽之命来平息怒火!”
“现在举起你们手里的火把,点燃下面的柴火,烧死这个妖孽祭祀给神,神的怒火才能平息,来年我们才能获得风调雨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