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老太看热心的邻居把儿媳妇送回家,她当即上去给佟母两巴掌,拍大腿咒骂儿媳妇,问她别人一投水就死了,咋你这么能耐呀?
轰动的左邻右舍不晓得你做贼了?偷了婆婆的镯子,还能心安理得的回来活着?你个黑心烂肺的骚蹄子……
佟母哭着辩解她没拿,不管她是发誓还是磕头,佟老太那是认死了,就是儿媳妇拿的,除了她就没别人了,这个家出来进去就儿媳妇最像贼子,看她就是一副贼脸样。
来救人的邻居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捋清了来龙去脉,当即便为佟母说了公道话。
邻居说了佟父回来的时间,以及走的时间,还有她在什么地方遇见的,跟佟父打招呼说了什么话,后面佟父走时带的包袱什么颜色等。
佟芦苇听完看着地上昏死的娘,转头一阵风跑进屋里,拿了挖菜的锄头,出来鞋跑掉了也不捡,风似的来到她姑母的庄子,跟人打听到了老姑娘家。
不管不顾的上去就劈门,佟父出来看见是自己的大闺女,铁巴掌毫不留情的打佟芦苇,孩子小不经打两巴掌打的鼻口窜血,牙齿都打掉了两颗。
还是跟来的邻居看了愤愤生气,回去拖了自己庄上的里正过来主持公道。
里正来了三两句话,自然是唬不住佟父的,他怎么说也闯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的人跟事情,就里正那两把刷子,佟父怎么会放在眼里的?后面里正发狠,非要派人去官府报官去。
佟父这才害怕老实下来,被众人揪回家说了镯子的去处,原来外面乱的已经开始乱了,他们这种偏远的村庄没有波及到。
镖行没生意歇业了大半年,他为了老姑娘生的儿子,能生活的好一点,回家一顿翻找搜刮,老娘的银镯子早就被他当死没了。
佟老太一听镯子没影了,她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指着儿子仰身昏死过去,天蒙蒙亮就撒手走了。
佟父一看把自己老娘气没了,这要是被里正扭去官府查办,他只有死的份,趁着闹哄哄的没人注意他,悄悄的再次溜走了。
也许上天真的长眼睛了,他回佟姑母庄子的路上,被流离过来的流民打了,打的头破血流的扔草丛里没死掉,昏躺了一天醒来爬回去,屋里老姑娘死在床上衣衫不整,宝贝的儿子死在院子里,置办的家被抢的凌乱不堪。
都没等他痛哭伤心,又一波流民窜进屋里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佟父拼着性命想活,结果跑出家门还没三步远,被人削了半个脑袋去阎罗殿报道了。
佟姑母一家冒着危险,来到嫂子家送信,带着佟家大大小小的开始奔逃,佟老太还有一天的时间,就能葬入土里都来不及埋,孤零零的就那么放在佟家的堂屋停放着。
两家人着急忙慌的逃了个把月,在其中一波汹涌的夜里,佟姑父被人打了头,佟姑母的孩子去抢佟姑父,人太多了又黑灯瞎火的,不知道谁是谁就这么两家人被冲散了。
在这样的乱世里,一个妇人带三个孩子,虽然有佟大郎这个大儿子在,可是不顶用呀!半大孩子比他母亲还要懦弱无能。
终于在佟母被人欺打了无数次,佟家的小女儿佟采薇,果断的拉着家人去讨好薛家,企图能苟活一条命。
薛家,是佟父给佟芦苇两岁时定的人家。
薛家是本庄的大户人家,薛家的大户与有钱的大户是不一样的,薛家的大户,是指人多家族大,本庄有一大半的人都是姓薛。
薛家这样的大户能同意佟家单门亲事,主要是看中佟父是脚行的镖人,佟姑母当时送信给嫂子跑路,也没落下薛家这个亲家。
虽然两家合一起逃路,但都跟在人多势大的薛家身后,开始两个月,薛家还是比较照顾她们的,她们也没吃过什么亏。
随着形势持续严重,而且佟姑母家的壮小子们,又与佟母娘几个冲散了,剩下个女人带孩子,薛家也就无形中不耐烦起来,佟母娘几个后面被人欺负的时候,薛家都当假装不知道、看不见,不闻不问。
佟采薇厚着脸皮刮蹭薛春生,非说他是自己的姐夫,即使被薛家随行的妇人暗地辱骂,也都是捂着耳朵当听不见,该如何行事还依旧不变。
薛家算是见识了娘几个黏皮赖样,那脸皮厚的比城墙还多了一丈宽,什么难听的都骂了,薛家的姑娘还三五不时的打姐俩,就这都没甩掉佟家娘几个。
随着一年一年的不见好转,出现了食子之象,薛家也慢慢的从百人族,变成了二三十人族,活下来的薛家人,常常不自觉的盯着瘦小的棒槌看,幽深的眼睛里都是麻木和馋诞。
佟母看了害怕,不敢靠薛家人太近了,把慢慢长大的孩子拘在眼前,离薛家远远的亦步亦趋的跟着逃。
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过了几年,薛家又从二三十人变成了十七八人,没了的人,都是跟人抢人肉没打过死的。
当然薛家人也是众饥民的眼中餐,这几年的缺衣少食,薛家人不但没瘦,反而白白胖胖的气色不错,相比佟母娘几个的瘦弱,抬手一拳过去可以给她们送走俩。
薛家十几个人里壮汉子占了十二个,他们第一年饥饿的时候,便暗地里偷偷的食肉了,多食路边饿死的幼童,后面幼童没了,开始不拘分什么肉,吃饱了为算。
佟母为此夜里怕的瑟瑟发抖,一到晚上就大睁着眼睛,紧紧的抱住孩子,深怕她闭上眼睛早晨醒来,留给她的是一地的骨头架子。
今年是逃荒的第五年,佟芦苇姐俩也从十岁,变成了瘦弱的十五岁,流民们也早不忌讳暗地里吃肉了。
随处都能看见趴在地上的人,睁着蜡黄的眼睛,流着一地的口水,目光死死的盯着别人看,不盯紧了转眼就被人抢光了。
如今饿死的人都找不到了,这边饿倒了,那边立刻窜上人就给你拽走,即使你还有一口气在,也直接给你生啃了,怕啃慢了,到嘴的食物被人抢没了。
白胖的薛家被饥民日夜围攻盯着,他们仗着力气大身子壮,也不害怕,看人落单就上去打,打死了就拖走留着细细当食物。
相比薛家的滋润日子,佟母这些年过的就生不如死,她带着儿女饿死都不敢食那些肉,为了活着,跟人抢树叶子,抢泥巴草皮,有时候没有草皮树叶子了,便装死抓飞下来的乌鸦吃。
因此她们娘几个都不能看,瘦的尖嘴猴腮跟野人没啥区别,不过也感谢脏的看不出模样,要是如同薛家妇人一样白胖,娘几个怕是早就投胎做人好几次了。
今年又是早早的进入了寒冬,路上别说草皮叶子了,就是干枯的树皮都没有,有时找不到吃的饿极了,闭着眼对着枯树干子啃,啃的一嘴血自我安慰一下尝个味,便能继续鼓励自己前进。
佟大郎年长妹妹们,知晓的事情也多些,看着几天找不到吃的昏倒的路人,又看勉强能看的小妹子,让她没事去薛家那边走走,理由是:她们姐俩长大了,芦苇是不是该过去成为薛家的人了?
这事本该是阿娘出面说的,这不阿娘胆小了一辈子,安份老实嘴笨的还不如个老葫芦甜,薛家妇人又都是嘴里厉害的,芦苇自己肯定不能去说,哪有娘和兄长还在的情况下,姑娘自己上门自嫁的?
佟采薇看兄长话里话外,一副为妹妹打算的模样,又想着娘几个都要饿死了,阿姐现在要是去了薛家,说定能活下来呢?便再没多想去了薛家提此事。
谁知她刚开了个口,薛家汉子们阴笑起来,当着佟母娘几个的面,对佟采薇动手动脚的,还说薛家想换个儿媳妇要过去,说完上下打量着佟采薇,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佟采薇看姐姐恼怒的脸,心急要回去解释原因,被薛家姑娘暴打都没反抗,好不容易挣脱回来,迎接她的又是姐姐的雨点拳头。
佟大郎顾不上劝服打架的妹子,隔空跟薛家人掰扯起来,说他们毁了佟家两个姑娘名声,怎么的,当他佟大郎死人呀?薛家必须给他一个说法。
薛家妇人掐腰出来嘲讽讥笑,让讨说法的佟大郎先过来钻了胯下洞,然后她们薛家就考虑继续要佟芦苇,顺便再发发善心,让薛家被打傻了的大傻子娶佟采薇。
佟芦苇不知道怎么当真了,当天夜里拉着妹妹去了暗处,跪下哭着求妹妹嫁给薛大傻子,就在姐妹俩拉扯的时候。
一股眼馋薛家很久的流民们,不要命的扑上了薛家人,佟芦苇脑子就像被电打了,扭身就朝着薛春生护过去,被人一石头尖划了半个脸,当时就疼昏死了过去。
佟采薇看情形不对,不顾危险冲进去把她姐拖拽出来,好在她不要命拖的快,要不佟芦苇就得跟薛家被拖走的人一样没了。
流民们也没占到便宜,上了二十多个人被打死了十来个,薛家被打死了两个,那两个被人像地老鼠似的给拖走了。
天亮薛家非说是佟芦苇这个祸患惹的事,薛家一直都是好好的,要不是她倒霉样的,薛家怎么可能会没了两个?说什么都不要地上血糊糊的佟芦苇了。
佟大郎的骨气再次涌上来,脸红脖子粗的上去理论,“芦苇为了救你们薛家,那脸都被划的不能看,你们竟然不讲良心,像甩抹布一样不要她了,就不怕遭雷劈吗?”
“如果你们嫌弃芦苇毁容了,还有采薇,采薇的脸还是好好的,你们还坏了她名声,那便换采薇嫁过去。”
薛家妇人火冒三丈的对着佟大郎的脸,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你们佟家的姑娘都是祸头子,俺薛家的就是傻了痴呆了,都不会娶你佟家小娼妇们了。”
佟大郎一听顿时不干了,伸手去抢薛家的肉,一边抢一边道;“既然薛家不娶他两个妹子了,芦苇还为薛春生花了脸,薛家不讲仁义不要芦苇,又坏了采薇的名声,他也不要公道了,就用这肉抵消两家的情分好了。”
薛家男人听完讥笑莫名,架住佟大郎跟打小鸡崽似的,薅起他的后领子举起来,左右开弓大嘴巴伺候,一边打一边问道:“这够不够抵消情分?够不够?不够给你两条腿下了抵消。”
佟大郎被一顿打完,薛家人给他扔到树坡下面冻着,打那就再没醒过来。
佟芦苇被划了脸醒来就换成了她,她睁开眼迎接她的,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流民对她流口水。
佟母吓的抱着棒槌左右哭喊躲藏,佟采薇拿着木棒子挥舞,挡在她前面不许人靠近拖她走。
佟芦苇试着爬起来跌倒两三次,慢慢适应了无力的腿后,拉着佟母佟采薇,撒开脚丫子疯狂的乱跑摆脱流民。
跑到一个雪窝子里跳下躺了好一会,冻的脸色乌青爬上来,踉踉跄跄的打跌回到原处看,佟大郎竟然没被人拖走?真是走狗屎大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