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父一圈酒倒完,徐仲林最先站起来,抱着碗对徐父说道;
“儿子敬阿爹一个,”说完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呛辣的口感,给他咳嗽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喝慢一点,这酒辣,喝猛了人受不了,”徐母看小儿子撕心裂肺的咳嗽,焦急的起身给儿子拍背。
“我没事阿娘,你去吃饭吧!”徐仲林摇摇头表示他没事。
徐母抬起的手又放下了,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脸上带着的笑容像是定制的一样,一晚上都没拿下来过。
有酒,吃饭的氛围自然热闹起来的快,很快桌上的人你一碗我一碗就喝起来,小川娘跟徐母说贴心的话。
芦苇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拿着筷子时不时吃两口,表示她的参与度。
翠桃跟黄妮咧嘴傻笑,也没个话要说,不管听到什么话,都是大大的笑脸对着你。
热闹的年夜饭吃完,夜已经很深了,徐父喝的微醺,黑红的脸看着小川嘿嘿的笑。
“阿爹今天有点喝美了,不知道为啥这么高兴的,”徐三子嘟囔着笑道。
“俺们在柳林村落户虽说有二年了,可真正意义上团圆过年,这还是第一年呢!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阿爹怎么会不高兴呢?”小川娘坐在火盆最里边,手搭在儿子的肩膀上,一脸平静满足的说道。
芦苇坐着没话说,主动收拾碗筷去洗刷,翠桃看了都不要吩咐的,抬脚就跟了过去找事帮忙。
“三嫂去聊天呀?这几个碗筷我一个人就行了,”芦苇对进来的翠桃挑眉,她这妯娌跟刚入门的小学生一样,干什么都跟着她后面。
翠桃急忙回道,“没啥话说的,我来帮着一起洗锅碗,”说完还积极的去了最里侧。
芦苇余光穿过堂屋,看徐母跟小川娘歪头说话,黄妮手托着脸没参与,她扭头又看了一眼翠桃笑。
“你害怕跟她们待在一起?”
“没……没有,”翠桃慌乱的低头回了一声。
“徐仲林三哥对你好吗?”芦苇一边洗碗一边闲话家常。
翠桃不解的看着芦苇,见弟妹没有抬头特别打听,她滚烫的脸颊才不那么烫。
“俺当家的对我挺好的,”蚊蝇般的声音仿如地洞里发出来的,带点害羞的甜蜜,裹着惶恐跟小心翼翼。
“既然徐仲林三哥对你不错,你便不用担心害怕谁,你每天日夜织布赚钱,空闲的时候还忙家务活,并不比这个家里有力气的男人差,”芦苇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善意的看着翠桃说笑。
翠桃倏然睁大眼睛,愣愣的看着芦苇。
“俺爹娘不争气,”她说完心下一酸,怎么把这么不堪的话拿出来说呀?这可是她的亲妯娌呢!佟大叔佟大婶都是眼前比着的。
“那与徐家有什么关系?他们再不堪,也没让徐家人负责,更没来徐家要吃的喝的,你亦不曾愧疚徐家什么,完全没必要把自己过的如此小心翼翼的,”芦苇说完重新拿着碗开始洗起来。
翠桃眨了眨猩红的眼睛,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的发怔。
“你有一个挺好的兄长当底气,自己还两天织一匹布出来卖,完全可以挺起腰杆做人媳妇,”芦苇话落也洗完了手里最后一个碗。
翠桃忙不迭的舀清水冲干净,在芦苇看不见她的目光里,闪过感激。
锅屋收拾干净芦苇没去堂屋坐着,找了一个角落坐着,歪头对火烤着手,翠桃坐在她身边也没去堂屋。
“谢谢你六弟妹,”翠桃小声的说了一句。
芦苇闻言看着翠桃,直到把翠桃看的不自在的躲闪起来,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咯咯的大笑起来。
翠桃先是被笑的脸通红不自在,后面在芦苇清脆的笑声里感染了,也跟着开心的笑出声。
两人时高时低的笑声,隐隐的传去了说话的堂屋里,小川娘笨拙的起身说道;
“俺去看看她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来到锅屋只见翠桃,跟芦苇低低的笑着说小话,看着像熟悉了很久一样。
“好呀你们两个,竟然躲在锅屋说小话,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我们一起乐呵的?”小川娘手扶着门笑问芦苇。
芦苇起身扶她坐下笑道,“堂屋虽然宽敞大但是好冷,我月信还没好利索,肚子有点疼的厉害,这几天看见犄角旮旯的地方,就想窝进去暖着不动弹,正好三嫂说她也是。”
小川娘伸手摸芦苇的肚子,一片冰凉没有丁点热乎气。
“咋不让他六叔带你去找郎中看看?是不是没钱?我现在让你五哥回去拿钱来……”
“看过了嫂子,还给开了好多药回来调理,”芦苇一把拉住小川娘的手,她还是保留了叫小川娘嫂子的习惯,小川娘也叫不出芦苇弟妹,转而改口叫芦苇。
“一点没有减轻的症状吗?”小川娘关心的问道。
“应该有点吧!可能不明显,反正药是不能断的,三嫂你肚子不舒服,明早我拿两副给你试试,你喝着管用了再让他三叔去配,”芦苇扭头跟翠桃说了一句。
“行,俺喝试试,”翠桃没有推辞的答应了,言语里多了些不一样出来,惹得小川娘好奇的看了好几眼
三人聊天时间很快到了子时,村中心传来鞭炮声。
芦苇打着哈欠伸懒腰,终于能回去睡觉了,三三两两的从徐家屋里分开回家。
徐仲林自然的带芦苇回了自己小家,不多的四间房子有些旧,即使修了也没改变什么。
两人到家打热水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分开一人一间房休息入梦。
芦苇一觉醒来天色大亮了很久,出来屋里很安静,她去唯一的锅屋看看,锅里温着面条触手还是热的,她舀水洗好吃完饭,把屋里屋外重新收拾了一遍。
中午徐仲林送饭回来,看芦苇抱着火盆搓线熬药的,“芦苇你怎么起来了?好点了没有?”
“好了,我没去那边你爹娘没生气吧?”芦苇接过饭随口问道。
“没呀!我早上去的时候就说了,你最近几天都不舒服不能下床,阿娘她们还让你好好捂着呢!”徐仲林说完给芦苇倒了一碗热开水来。
芦苇摆摆手,捏着鼻子倒了一碗漆黑的药汤,闭着眼张大嘴巴喝完,药碗还没放下,徐仲林急忙塞了一块枣糕到她嘴里。
中午徐仲林回来就没出门了,在家抱着斧头给木柴劈出来,芦苇抱着暖炉子烤着火,歪靠着看他干活。
下午时光转眼就没了,两人也没去徐家屋那边吃,自己在家做了简单的汤饭,吃完早早的上了床休息。
初二芦苇在床上躺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拿了两包药,让徐仲林给送去他三哥家。
初三早上开始变得生龙活虎的,迫不及待的回家拜年了。
采薇算准了她姐初三回去,她也赶在这天回来拜的年,人多说话也热闹些。
佟母一早便锅上锅下的忙起来,小锅香的让人都走不动路。
佟父带着女儿女婿包饺子,搓麻圆,炸麻叶干棒等。
“阿爹不是说正月不开油锅吗?”芦苇靠近她爸身边坐下笑问。
“本来是不打算开油锅的,就过年的前一天,我跟你阿娘去府城卖布,路过粮食铺子,看门上挂牌子说有少量的精面卖,想着要过年了,还没给你们炸小食吃,就进去就买了五碗面回来。”
“今天你们拜年回来正好一边说话,一边包东西炸东西,晚上回去一人再带一盆走,”佟父神色温和的说完。
“不带了阿爹,五碗面我们今天吃吃,晚上还带就没什么了,等正月十五过完了,我让顺和去铺子里看看还卖不卖精面了,到时候买点回来自己炸呗!”采薇挨着她姐小声笑道。
“自做香开始,俺赚了这个数了呢!买点精面买得起了,”采薇神秘的伸出两个手指头,对佟父和芦苇比划。
“两贯钱?”芦苇挑眉。
“嗯!”采薇高兴的直点头。
佟父看采薇飞扬的神采,脸上也是满满的笑意,“赚的不少了,现在新朝……一切都还是百废待兴的状态,赚一个铜板都还难上加难的,你们好好的勤劳些攒着钱,日后有能力了可以多买点田地种。”
“也可以买点荒地林子,种你们需要的香料树,这边的树林子……”佟父说一半住口了,目光看了看彭顺和。
“阿爹什么意思?”采薇皱眉不解其意的,为啥不继续说了?
芦苇扬起皮笑肉不笑的脸看采薇,“今年你们做香再想赚这么多就难了!”
彭顺和一脸的茫然,“为啥?”
“因为你们彭家人贪心呀!你们一冬的香赚了这么多的钱,你再想想你大伯那边,他们人手比你们还多,他们赚的只会比你们多,不会比你们少的。”
“他们尝到了香的甜头,今年八九月份香叶可以打了,你们觉得你们还能弄多少树叶回去呀?”芦苇漫不经心的问道。
采薇张大嘴脸色暗沉了下来,可不是,顺和大伯那边人贪的很,做人也不讲规矩,一冬的香让他们做红了眼,夏天肯定把树叶都打完了背回自家去。
采薇能想到,彭顺和自然也能想到,他脸上也不复刚刚的开心了。
“不用担心,他们要是贪心就让他们贪去,阿爹不是还有两味东西没教吗?”芦苇趴在采薇耳边笑道。
采薇手里捏着面团,脸上神色变幻莫测的,可是光有那两味也不行呀!缺东西的。
“二丫头四五月份挤点时间出来,去林子里把竹叶子都打了,万一九月份打不到香叶,就用竹叶子也能做,”佟父一副老神在在的态度。
“我明白了阿爹,”采薇在她姐的目光里好像读懂了什么。
中午佟母烧了十多个菜出来,其中有六个都是硬菜(肉),剩下四个,一个小锅子,另外三个都是炸货类的。
“阿娘你这是把家底都做出来了吗?”采薇看这么丰富的菜惊讶道。
佟母听了笑着白了一眼二闺女。
“你们做香你阿爹也做香呀!赚点钱,想要粮食买不到,倒是这猪肉能买到不少了,精面俺们去府城遇了五六趟,才买了五碗回来,就这么一点要了一百多个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