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一样了,娘仨躲在角落烤火说话的声音,也不一样了,大多时候都是徐母娘俩说,芦苇旁听,她做姑娘的时候就是这样话不多的。
“这么说里正的位置,还是落在彭里正儿子头上了?”徐仲林挑眉。
“那肯定呀!彭里正可是有个捕头女婿的,彭家其他人有啥呀?就是起哄拉秧子的,”徐母不屑的说完。
“时间差不多了吧?我去下两个饺子,我们吃了就睡觉,我听村里有人家放炮仗了,”芦苇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说道。
“我去下,”徐仲林快步跑去了锅屋。
出来时拎着小炉子过来,炉子里夹了两根木棒烧水,下了三个饺子,一人吃一个象征性的意思下,碗锅还是徐仲林刷洗的。
“你们回去睡觉吧!”徐母送儿子儿媳出门。
“这个别说是我买的,三嫂他们在府城带着孩子,还要顾着小妹有点吃力,”芦苇走前看着徐母意有所指的说完。
“好!”徐母低头看手点点头,对徐仲林和芦苇笑,目送两人走远插上门,进屋坐在床上,两只手对着灯端详,怎么都看不够的样子。
“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发什么傻?”徐父嘟囔着问老伴。
“你别管,我儿媳妇给我买了银镯子,你看,都带着花的摸着可重了!”徐母看高兴了扒拉老伴起来一起欣赏。
“怕不是又是你老儿子买的吧?”徐父睡意浓的说了一句。
“这次真的是芦苇给我买的,她亲自从怀里掏给我的,我看老儿子当时的表情,明显都是不知道的,走前还要我明天别伸张,怕三儿他们知道了难做,”徐母美滋滋的笑着。
徐父听完翻起身,拿起老伴的手看半天。
“我看芦苇阿娘手上也有一副,不是说是他佟叔买的吗?”
“不是,也是芦苇买的,她佟婶子亲口跟我说的,说是怕采薇小两口没钱难做,故意说他叔买的,就跟去年老儿子买的东西一样,”徐母心满意足的摘下东西。
特别是手上的银戒指,拿下来又戴上,戴上了想想夜里睡觉不方便,最后挣扎片刻,还是拿下来了!小心的放去旁边躺下,半夜醒来伸出手,再次把东西戴手上了!
大年初一老规矩不出门,一家人都是在徐父家吃饺子,随便晃晃时间过去了。
初二小妹一家风风火火的回来,翠桃她们风风火火的回家,傍晚吃完饭还没放下筷子,正在热闹的聊天呢!
老彭家那边放起了三挂炮,其中一挂大炮带着响动最多,佟父凝眉仔细听半天。
“顺和你们兄弟快回去看看,你大伯落气。”
“啥?落气了?”采薇正好送饭到堂屋。
“嗯,我刚听送路炮炸了五个响,快回去别让人说啥了,”佟父给了采薇一个眼神。
“孩子都放这里了,刚落气的人不能见孩子,成枝回去了在自己家待着,不要去你大伯家了,”佟母说着就把香叶猫狗子抱走了。
彭顺和三兄弟放下筷子,跟采薇秀姑跑的飞快的回去看情况。
彭里正家门口挂起了白孝,儿女出来进去都换了身麻衣,门上贴的窗花门联都撕了,远远的听去是一片的哭声。
彭顺和他们回去了,也没耽误剩下的人继续吃饭,晚饭结束各回各家,天黑才去了彭里正家吊孝。
不去不行呀!这都是面子情拐弯的亲,徐父带着徐家所有的男丁去了表示悲伤,佟父带着棒槌去帮忙了一天。
晚上徐仲林回来告诉芦苇,彭里正走的也太巧了!村里去看他的人不多。
芦苇听了没说什么,“你初八去豆庄送个口信,顺便给瘸子叔拜个年,正月十六就去那边安排事。”
徐仲林看着芦苇,“你是说……”
“彭家算幸运的了,冤有头债有主,瘸子叔没让波及其他人很好了,我猜鳖犊子给他找到当年的人了,你告诉他,想做就放开手去做,”芦苇话语模糊的交待道。
“明白了,”徐仲林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彭里正是初四早晨抬出去的,丧事办的比较风光,凡是过去吊孝给礼的,都被留下吃了一顿饭,饭的规格里有一碗白肉。
彭里正葬土了,村里人像是突然解放了,他出殡的路上,村里不少村民出来看热闹,下土回来时,村民们更是不避讳的聊天说笑。
里正娘子阴沉着脸,看村里三三两两聚集聊天的妇人,恨不得目光吃了她们,老伴倒了,彭家在村里的威信倒了大半!
“你就干看着她们笑话你老子?去撕烂她们的嘴……”
彭里正的大儿子恼火的看着里正娘子。
“儿子怎么去撕她们的嘴?我又不是真正的里正,就算我是里正了,我能随便去撕人家的嘴了?阿娘忘了十一婶娘的事了?”
里正娘子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儿子,“你怎么这么孬呀?那些不要脸的埋汰你阿爹,你都不敢说上一句话?”
“阿娘你能不能醒醒呀?你儿子我还不是真正的里正,就是去找她们麻烦,也得你儿子我,得到官老爷的亲口承认,那时候阿娘想找村里谁家的茬不行?为啥非得在这节骨眼上找茬?”
“我又不是阿爹,他们都听我的话,他们要是这么听话,还会跟我争里正位置?我算看出来了,我家的那些人甚至连村民都不如。”
“阿爹还没走的时候,他们就惦记了里正的位置,阿爹如今真正的走了,阿娘以为叔伯们会一心帮我了?”里正大儿子说完一甩手走了。
里正娘子被儿子说的吧嗒吧嗒掉眼泪,嘴里呜咽着哭骂。
“你个老不死的看到没?你一心顾你彭家的人,你睁开眼睛看看,你顾的人有好的没?你还没死透呢!位置就被人惦记了,我儿子都争不过他们。”
“你年轻的时候对不起我,年老了还是对不起我,走前看我闺女过的苦日子提都不提,还说跟老不要脸的没粘连?没粘连,你能护她护的跟宝贝似的吗?”
“我年轻时为你吃苦咽泪的,忍着苦痛看你跟那娼蹄子眉来眼去,你倒好!还要给她娶回家给你亲弟弟,恶心我恶心的还不够?你还带着她逃命!”
里正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的鼻涕眼泪都模糊了,两只手有节奏的拍着腿喊,哭丧的听了都得跪地跟她拜师学艺。
“你个死人呀!你个黑心肝的人呀!你拍拍屁股没事人的走了,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还留下我一肚子的恨……”
芦苇躲在彭里正家屋后的草堆里,坐着听的都要入迷了,她最近迷上了这种哭丧唱腔,听着有理有据的叙说一生
学习嘛!人生处处皆学问,她得多学点才好,以便以后对付鳖犊子用,那种混不吝的不要脸,就得庄里这种泼俗对付他。
徐仲林无语的找过来,拉着芦苇没脸的往回跑。
“你拉我干什么?里正娘子还没骂完呢!”芦苇甩开手还想回去。
佟母冲过来一把握住闺女的手,“你跟阿娘说实话,你是不是坐羊车,被羊摔坏了脑壳子?”
“翠桃她们这话都跟你们说?我就摔了一次……”
“一次摔的半天都缓不过来,你还想摔几次?胳膊腿没摔破皮吧?”佟母说着就要检查芦苇的胳膊。
佟父用力的咳嗽了一声,跑偏了,“你没事去坐人家草堆后面干啥?”
“我去听里正娘子骂人打架呀!村里不都说她骂人很厉害吗?我去取取经,日后跟人骂架才不吃亏,”芦苇一本正经的说道。
佟父佟母……
徐仲林……
“不是,你……她爹,马上去请郎中过来,我看丫头不仅脑壳子摔坏了,我看她人也摔傻了,她这么大个人的,大剌剌的跑去人家草堆里坐着,她是不是以为人家都是瞎的?”佟母简直是气伤了。
“我说了我没事……”
“没事你跑去人家草堆坐着?别人听闲话都是藏着听,只有你,恨不得跑人家脸上坐着听去,你这不是侮辱人家吗?还有,你跟人学什么吵架?你那嘴利的跟刀一样,那学了人家能有个好呀?”佟母火大的责骂闺女。
芦苇……
她要是真这么厉害了,那怎么不给鳖犊子说的去死?
“算了,都在门口好多人看着的,进屋去!”佟父狠狠的看了芦苇一眼进屋了。
芦苇感觉自己真的有点冤枉了,“徐仲林我藏着听了,我去听的时候不是跟你说了吗?你怎么不跟阿娘解释一下?”
徐仲林半天都没接上话,“你走的时候为啥不换衣服?”
“你……藏草堆里,你倒是扯草给自己红衣服盖着呀!你也不盖,还把半个身体露出来,惹的好些村里人躲躲藏藏的看,顺和妹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来找岳父岳母叫你回来的。”
芦苇闻言低头顿时觉得理亏了,摸着鼻子讨好的笑道;
“我听的入迷了,里正娘子唱念的真好!抑扬顿挫的真有节奏感,哪怕在地上滚着哭,我都能听明白她骂的啥,啧啧啧!唱的嗓子都哑了!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进去把她嘴掰了按我嘴上。”
徐仲林……
佟母在屋里气的,“她爹,你听她说的了没?你说大丫头是不是中邪了?她为什么看起来还没傻子聪明了?”
“估计是好奇!”佟父叹了一口气安慰佟母,他能告诉佟母,芦苇这是气的吗?那吴大人比无赖还无赖三分。
“你就惯着她们吧!”佟母气的扭身进屋了。
初八徐仲林跟他三哥悄悄的去了豆庄,兄弟俩给潘瘸子拜年,在庄上待了一天。
豆庄回来后,徐仲林安安心心的在家待了几天,床上生活也丰富了不少。
正月十四夜里,佟母拽上佟父从家里出发,两口子到府城门口时天没亮,等了一柱香的功夫,天刚亮一股脑的冲进去,疾步跑的鞋都掉了也来不及捡,气喘吁吁的到了庙王爷庙门口,
佟母冲进黑压压的人群里,伸出双手硬夺住持手里的小钵,佟父挤在后面推她,两口子披头散发的抢了一碗水爬出来。
佟母开心的端着抢来的水,小心翼翼的给倒进随身带来的罐子里。
“今年运气真好!俺芦苇喝了肯定能平平安安的,去年没经验,就抢了一口喝没管用,芦苇年冬不就摔了一跤吗?”佟母都顾不上扯散的头发,抱着罐子宝贝的满心欢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