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顺和带小狗子走那天,采薇给爷俩送出了老远,没人的时候哭的泪如雨下,哭过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她不能再把所有重担都放姐姐头上了,她姐的身体一直都没好利索过。
彭顺和走后的半个月,庆和带着孩子一家人回来了,他回来陪着徐仲林忙了二十多天活,基本能给村里担了大部分事。
夜晚采薇拿着扇子乘凉,细声跟秀姑说家常话。
“不是阿嫂非要折腾你们!实在是你阿兄留下不顶用,这是没办法了,才让你们两口子回来帮忙的。”
“阿嫂心里不必介意,阿兄就是老实巴交的人,打小人家让他干啥他就干啥,我晓得自己的兄长的,就是辛苦阿嫂了,”庆和真心实意的跟采薇道谢。
柳林村这个香材料路子,知情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为他们三兄弟打的村子,只是没有拿到明面上说过而已,
但是这些年他们兄弟三个,大大小小经历处理了不少事,已经到了不必把话说透的地步了,因此这几年他们都心甘情愿的,跟着风里来雨里去的辛苦奔忙。
采薇看庆和通透,起身到门口看了半天确定没人偷听,回来靠近秀姑小声道;
“我阿姐带信回来,东街纸墨斗赛吉日,定于明年十月下旬二十五,庆和回来要一心扑村民身上花心思了。”
“阿嫂想要我做什么?”庆和坐直身体正色道。
“你要带村里的男人学做香,还要带他们继续种香材料,一定要赶在明年十月前,为柳林村打出一个廉价的香料村名声,柳林村如今只有女人跟着做香挖草。”
“男人们都是游手好闲的没事做,今年因为刚种花草树木还没长好,想教人做点都没办法,只能天天去野外挖草打花,弄的小打小闹的做不起来,你明天去府城问问我阿姐的意思,天热村里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我准备带彭家的人下塘打荷叶,做荷叶香丸子卖卖,另外还有田埂上长的青茅草,”采薇说了她目前的打算。
“我明白了阿嫂,明天一早我就去问芦苇姐,”庆和连忙点头答应好。
“行,我回去休息了,”采薇起身摇着扇子走了。
大清早采薇背着筐,带着彭家老少下了藕塘摘荷叶,顺便给未开的荷花剪了,她每天不是做香膏,就是在做香膏的路上。
庆和一大早到了府城找芦苇说明情况。
芦苇听了想想道,“我给你们写几个回去用用看,看不懂的字拿给你佟大叔辨认。”
“好,”庆和一边吃饭一边用力伸头看芦苇写字。
“艾叶、紫苏、丁香八克、藿香八克,薄荷、白芷,石菖蒲,金银花,配比除了八克的其它都是十克。”
“白芷、陈皮、甘松、山奈、藿香、艾叶,配比是各五克。”
“石菖蒲、薄荷叶、艾叶,阴干捣碎比例一比一即可。”
“薄荷三十、浮萍二十、石菖蒲五十、迷迭香十克,放一起碾磨成粉装内袋。”
“驱蚊药浴大人小孩都适合,艾草八十(佩兰也可以八十),煮水沐浴可以止痒防虫,孩子可用孕妇不得用”
“以上都是驱蚊的香囊,其中有石菖蒲这味材料,你回去问你阿嫂她知道,告诉她,菖蒲就像割韭菜一样别把根砍了,菖蒲割回去剪断阴干也能直接用,”芦苇把纸递给庆和。
庆和慌忙放下碗,仔细的把纸张装怀里。
“我写给你的方子,是村里目前还能配到的,另外,回去跟你阿嫂说,香膏应该可以卖一波了,还有蒸馏的花水,”芦苇说完出去拿了一个小葫芦进来。
当着庆和的面给葫芦压碎,放进碾子里磨了好半天,倒出来灌进瓷瓶里,“带回去给你阿嫂。”
庆和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荷花味,他接过瓷瓶把罐子放兜里,心里对芦苇拿出来的东西是叹服的很。
中午庆和回村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佟父看纸方子上的字。
“佟大叔,芦苇姐写的字你认识吗?”
“认识,你去喊仲林过来秤材料,”佟父笑着吩咐庆和。
“阿爹,芦苇又带什么方子回来了吗?”徐仲林一头汗的跟庆和跑过来问。
“都是平常的香囊方子,你自己看看吧!看懂的就带人配配装起来,别弄太多,这个东西卖贵了人家不认,卖便宜了不划算,”佟父把纸给女婿看。
徐仲林看了半天,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带着庆和回自己家秤材料,徐家如今也忙的很,早晚徐母带着侄儿媳妇剪花浸油,她们不跟村里妇人们争草,一心只打理好自己家的兰花。
……
“六娘子有信送来,”徐记小食铺的伙计一身热火,顶着大太阳来到花枝巷找芦苇。
“什么信?”芦苇倒了一杯水给伙计。
“豆庄的花老爷子去了,”伙计喝了一口水小声说完。
芦苇手一顿,“知道了,你回去吧!”
果树老头走算算时间也到了,芦苇丢开这事,傍晚凉快些去了东街,她最近大部分心力都放在东街铺子上。
五福墨斋出了三款新墨,府城东门外五里庄,多了一个大纸墨坊,这是除了豆庄以外新成立的纸墨坊子。
“徐娘子?”胖护卫有些意外的看着芦苇。
“我来看看新墨如何了,你没陪你家大人去豆庄吗?”芦苇挑眉问。
“去豆庄何事?”胖护卫不明所以的看着芦苇。
芦苇见胖护卫的表情不像作伪,路过他身边低声道,“听说花伯爷不好了。”
胖护卫闻言面上都是惊愕,随即转身就朝外走去。
“徐娘子你看的墨,”铺子管事看胖护卫走了赶紧端了托盘过来,考究的托盘里有三块墨,描绘了竹兰花样。
“试墨师傅说什么了吗?”芦苇拿起墨端详了半天。
铺子管事想了一下道,“试墨师傅说无任何意义,就是添加的东西较为名贵,可以作为明年斗赛的名品。”
芦苇放下墨块,“拿一方过来我试试,知道其他几家都是什么墨吗?”
铺子管事一挥手,很快小伙计拿来砚台墨块送桌子上,管事亲自铺纸研磨给芦苇写。
“万源准备了五款墨、我们是三款墨,青墨宝斋三款,赵氏墨五款,百陈斋四款,雅圣贤四款,剩下些小墨坊都是一款墨,还有连氏墨坊出了两款墨,”管事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芦苇学人写了两个字,拿起纸欣赏了好一会,“连氏的两款墨如何?”
“中规中矩,在小墨坊里属于上品了,在咱们大墨坊里算是一般的,”管事放下墨锭回答。
“那就是还不够格了,你回头催催豆庄墨坊,斗赛三二十款墨怎么品?最少墨品要达到五十款才够热闹,还有你联络一下各家墨坊的管事,定个时间咱们该为南阳城写邀帖了,”芦苇欣赏够了放下纸吩咐道。
管事一时没理解过来,“徐掌柜的意思是?”
“墨坊一家邀人观看斗赛有什么趣?让每家都出出力,把各自交好的商客都邀邀来,有实力的商客来了,斗赛才有好东西拿出来有看头,别吝啬手里的那点资源。”
“对了,连氏墨坊当家人是何许人?”芦苇又问。
“连孝义,青阳城的凌家人,”管事很快答了芦苇的话。
芦苇手敲在桌子上半晌,“听你的口气他们是有点背景的?”
管事摇摇头笑道,“凌家曾经是很厉害的,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地庄老爷而已,凌家虽改名换“连”姓,但读书的底子仍然尚在。”
“目前已有一位进举子,三位生员,十多位童生,相比以前的如日中天的声望,现今沦为普通人了。”
芦苇听完点点头,“既如此不把他们做考量内选了,你回头去吩咐联络好各家,时间定下来通知我一声,我明日需去香街转转。”
“好的徐管事,”铺子管事连忙点头。
芦苇在墨坊待到快天黑回的家,休息了一夜次日早晨凉快些,去了庙王爷街逛半天,中午热回去躺了半天,下午凉快再次去逛,如此重复逛了四五天才结束。
不逛街了开始画画,把香街的地貌缩小版的比例出来,详细的标注每家铺名字,还在旁边标明了注释,以及各家香铺的特色,庙王爷街的地图她花了七八天才完备。
再次出门细细逛殿大道,里里外外把殿大道街逛了底朝天,还用吴大人的名义,去各大酒楼名食小摊吃喝一番,殿大道街用的时日比香街日子多,差不多吃喝玩逛了十几天才好。
……
“听说你最近到处大吃大喝?还打着我的名义做的?”吴大人咬牙切齿的质问芦苇。
他自从知道了芦苇的作为,每天到处去逮她,也不知这丑妇人是不是故意的,一天早中晚吃不同的酒楼摊子,他每去一家就被人拦着要账,他有多少钱够她胡吃海塞的?
芦苇慢条斯理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打了一个饱嗝,扔了一个包袱给吴大人。
吴大人不接东西,怒冲冲的看着芦苇。
“看看呀!”芦苇不在意的说道。
胖护卫赶紧捡起地上的包袱打开,是粗糙的小册子,他翻开一看目露吃惊,“这是徐娘子画的?”
“不然呢?你以为我跟你们吃饱不干事的大人一样吗?我在替你们大人分忧呢!花你点钱不是应该的吗?”芦苇擦了擦嘴反问道。
吴大人接过小册子仔细看,抬头惊讶的看着芦苇,“花楼的姑娘绝活品性你也写?你怎么知道的?”
“我没长嘴吗?不知道不会记你账进去问?总比你进去就脱裤子强吧?”芦苇觉得这话简直是白说。
吴大人……
胖护卫佩服的看着芦苇,她竟然把拎筐的小贩都画了,还备注所卖食物特色。
芦苇一副看土鳖的模样,起身道,“老板给我打包两份带走,胖老头结账。”
胖护卫……
吃食铺里老板应答一声,很快送了两份吃的给芦苇。
“东西看好送去墨坊,回头需要做宣传画册送邀请帖了,”芦苇说完都不等主仆二人回答走了。
“你等……”
胖护卫急忙捂住吴大人的嘴,亲祖宗呀别喊了!还没被讹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