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位姑娘,年方十八,个个明眸皓齿、娇艳欲滴……
特别是每一位,都穿着摇曳生姿、不同色彩的迤逦长裙,云鬓凤钗,环肥燕瘦,从那宽阔楼梯上款款走下……
不但惊艳,而且还让人感慨——
那“从此君王不早朝”……
说不定真的也不怪君王!
对吧?
主要是这些小骚蹄子,太特么的攒劲了!!!
……
陈九暮是经历过“亚洲四大邪术”的。
所以对于“美人”这等物种,倒也还算淡定。
真要比较,英姿勃勃、飒爽利落的墨家队长苏半夏……
花容月色、妩媚动人的狐女新娘姜熙……
哪一个……
不比这些风尘女子强?
他眯眼打量着,却见穿着各色长裙的小娘子,来到客栈大堂,迈着婀(wu)娜(mei)多(feng)姿(sao)的步伐,在一个老鸨模样的妇人带领下,来到每桌客人面前问候……
离得近了,陈九暮方才发现,这些风尘女子,也不是没有优点。
譬如那长裙开了侧,露出了雪白的大腿根……
胸口开口也低,露出大片饱满雪白的乳肌……
旁的不说,骚是真的骚。
等蜻蜓点水地打过招呼之后,却是来到了大堂中间的小舞台前,或坐或立……
自有丫鬟捧来琵琶古琴,长萧短笛等各种丝竹之乐器。
姑娘们就位,姿态摆足。
妇人满脸堆笑,朝着四周拱手作礼。
她朗声说道:“咱们悦来客栈歇业许久,姑娘们却没有闲着,日夜操劳,排练了这《金玉满堂》的曲目,还请各位客官慢慢欣赏——如有属意,随时找小二投标……”
她在这儿磨磨蹭蹭,客栈里的老顾客们,开始纷纷起哄:“少啰嗦吧,赶紧开始吧!”
“对呀、对呀,我们等七仙女,都等了大半个月了……”
“什么金玉满堂,老子就想一夜春宵……”
……
在一众汉子的催促声中,音乐响起,丝竹绵绵。
“七仙女”中的小紫作为歌姬,开始引吭高歌:“园林晴昼春谁主。暖律潜催,幽谷暄和,黄鹂翩翩,乍迁芳树。观露湿缕金衣,叶映如簧语。晓来枝上绵蛮,似把芳心深意低诉……”
歌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唱腔婉转悠扬,确实了得。
在乐曲声中,场面热闹起来。
店小二穿梭其间,开始上菜。
陈九暮负责打探消息,拉住了跑堂,问:“这投标是何意?”
跑堂小哥嘻嘻笑,指着堂上表演的女子,说:“这位客官,贵公子若是看上了哪位姑娘,只管用筷筒中的竹签,写下颜色与银两,交付于我……”
“三曲罢了,拆标验货,价高者得……”
陈九暮一听,心叹卧槽,问:“多少都可以?”
跑堂小哥说:“最低二两银子的过夜金,上不封顶——不过贵公子出价还需斟酌,若是看上了,却被人家抱得美人归,后悔就来不及咯……”
呃?
妈的,这暗标的手段,被你们用在这破事上?
当真难为了。
陈九暮这边还为过夜金,以及暗标的花样,弄得乍舌。
旁边的苏半夏忍不住了:“你们这儿的神婆,何时登场?”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两位,是冲着烟花婆婆来的?”
苏半夏抬头:“正是!”
小二回答:“那也不着急,第二曲完后,烟花婆婆就会出来巡场,帮人看香算命——不过婆婆她老人家脾气很怪,若是没有眼缘,给多少钱,都不会看……”
……
打听完了这些,菜也基本上齐了。
桌上四菜一汤,一桶米饭。
菜是湘西土猪肉、红烧肘子、蒸鸡与素炒空心菜。
汤是豆腐青菜汤。
到底是专业手艺,一看着就很诱人。
在施秉天坑不愁吃喝,但这等大鱼大肉,却也少见。
陈九暮食指大动,心想着管它什么任务呢,先吃饱再说……
于是给自己添满饭,就伸筷子,往蒸鸡夹去。
但到了一半,却被苏半夏拦住了。
少女淡淡说道:“我劝你少吃点荤,否则一会儿还得吐……”
啥意思?
瞧见苏半夏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米饭粒,其它的汤菜,一点儿都没动,多少有点儿诧异。
但随后他想着跟着老大不吃亏,也就放下了筷子。
不当干饭人,他专心打量着店里。
很快就瞧出了这店子里的各桌顾客,多少有点儿不简单。
比如右前方那一桌,正在胡吃海塞的客人,个个都是体型彪悍的大汉。
双眸锐利,精气神十足……
像是抡刀劫道的土匪。
又比如左边靠门的那一桌,一个老爷爷,带三个小不点。
谁特么带着小屁孩逛窑子啊?
还有邻座的这两位,一看就是雌儿。
人苏队长虽然是女扮男装,但人家化妆可是认真的好吧?
你俩小丫头,就换了一身衣服,皮肤比台上的小娘子还要白嫩呢……
真以为大家是傻子呢?
还有靠柜台那边的两位道爷。
那一套装备,敢情是过来抓鬼的呢?
……
这不看不知道……
仔细一打量,发现店内的顾客,十有七八,都不是寻常人等。
不说各怀鬼胎,至少目的不单纯。
随后,陈九暮瞧见在两位道爷旁边那儿,有一桌四人,似乎被台上“七仙女”迷得灵魂出窍的汉子……
脚下似乎都摆着与他们同款的藤箱。
一见这个,陈九暮看向了苏半夏。
苏半夏也注意到了,没有说话,却张开了嘴型——
青山界。
得,敢情还有一支墨家小队,在这儿公干呢。
不过也是,这晃州境内,线索复杂,这悦来客栈重开,也算是江湖大事。
他们能注意到,青山界自然也能。
陈九暮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那几个“猪哥”模样的哥们——都化了妆,也不知道谁,是队长“张大都驴”……
总不能扒裤子……
确定吧?
……
就在陈九暮打量着同行时,客栈门口,又来了两个客人。
一个老和尚。
一个小沙弥。
老和尚破衣烂衫……
小沙弥倒是一身规整,补丁都没几个。
两人进来,门口的迎宾多少有点儿变色,上去赶人:“两位,戌时快到,小店不留人,你们还是去别家化缘吧?”
老和尚却扬起手中钱袋,抖落一下,里面叮铃作响。
他笑吟吟地说:“我们来花钱的!”
迎宾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柜台后面的胖掌柜站了出来:“来者是客,请进吧!”
有了掌柜开口,迎宾将两位和尚请进了大堂。
这时基本已经坐满,两个和尚,被安排在了陈九暮他们这边的空桌。
……
两人落座,点了青菜萝卜和米饭。
小二一走,小沙弥就稚声稚气地问:“师父,你说这客栈暗藏玄机,我咋没看出来呢?”
老和尚用右手手指,轻轻敲击了桌面三下。
又用茶水,在桌子的四个边角,画了一个符印。
完毕之后,这才说道:“你修为太浅,根本没发现这客栈内,看似歌舞升平,实则暗藏杀机……”
老和尚刚才的动作,却是在做一个简单的隔音术法。
此等秘术,着实了得。
一经施展,旁人很难听到两人对话。
殊不知就在旁边,还有一个六感敏锐、并且无聊的“老六”,正在竖着耳朵听呢。
小沙弥问:“啊?没看出来啊……”
老和尚用左手大拇指,点向了其中一桌:“瞧见那一桌的大汉没?那是常德黑虎堂的——光头有疤的那位,是黑虎堂堂主的弟弟,秃头虎郑硕。”
“那桌老头加小孩,是怀化花子帮的……”
“那一桌,是衡山上清派的……”
“那一桌,是云南保和堂的……保和堂的背后,是沐王府……”
“那一桌,是威远镖局的。”
“那一桌,是几个黑苗子……”
“那一桌……一闻官气十足,不是衙门的,就是锦衣卫的……”
“这一桌,看着像是官宦人家。”
“脚下放着藤箱子的,算是最难惹的——云顶墨家的人!”
……
听到老和尚将场中大半人员,全部挨着点了个遍,陈九暮一脸懵。
卧槽?
这老和尚干嘛的呀?
情报工作,做得当真无敌呢……
他还待细听,却是两曲罢了,一个拄着龙头拐、满头白发的老太婆,颤颤巍巍地被人扶着,走了出来。
有人大声唱名:“烟花婆婆到……”
一听此言,原本还算热闹的大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无数人看向了台上,却见那老太婆被七仙女众星拱月一般,簇拥在了一张太师椅前落座。
那老鸨模样的妇人,清了清嗓子,说:“今日公开提问,仅限三题!”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就炸开了锅。
有人喊道:“咋回事啊?怎么还公开提问了呢?”
“以前可没有这样啊?”
“这算怎么回事?”
然而上面却无人理会。
随后自有专业人员,过来寻桌寻桌讨赏。
这架势,似乎与“找姑娘”一样,投下暗标,然后获得提问资格。
但问题是,你公开提问,公开回答……
相当于老子花了钱,结果所有人都知道?
这不是“帮人做嫁衣”?
有这么傻的人吗?
还真有!
当跑堂小二,托着盘子巡游时,纷纷有人投了竹签上去。
一圈下来,上面摆满了投价的竹签。
苏半夏这边也跃跃欲试。
但很显然,墨家小队的出差经费有限,根本容不得她去竞价。
跑堂收拢竹签,去了柜台统计。
不一会儿,老鸨就过来宣布了结果……
分别是甲一桌、乙四桌,以及甲八桌,获得了提问资格。
老鸨说完,提示道:“诸位,提问可以,但先思考一下——若是问到了烟花婆婆不知晓的事情,只怕这钱,就白花了……”
这么一说,几个被点名的桌子,都不由得一阵犹豫。
老鸨巡视一圈,问:“谁先来?”
周围一阵沉默。
几秒钟后,乙四桌的客人站了起来。
这人是老和尚刚才点的“威远镖局”,领头人是个络腮胡汉子。
他盯着烟花婆婆,粗声粗气地说:“既然来到这儿,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晃州这儿,出土了一块血月陨石,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场中倏然寂静,落针可闻。
……
所有人都心怀鬼胎。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扒开屋顶说亮话。
被群女簇拥的烟花婆婆,眼睑一翻,露出了浑浊的双眼来。
左边白,右边黑。
她倒也坦然:“真的。”
哇……
堂中一片惊呼。
这时甲一桌的秃头虎开问:“挖出血月陨石的洞窟,在哪里?”
烟花婆婆听了,咧嘴笑了,露出满口枯牙:“老婆子若是知道,早就自己去挖了,何必来辛苦赚你们这几个碎银子?”
众人哄堂大笑,觉得秃头虎这个问题,过于贪心了点。
轮到最后一人。
那一桌,却是陈九暮他们旁边的这两个雌儿。
也就是老和尚口中的官宦人家。
一个长相偏甜美的雌儿,犹豫了好久,终于问道:“请问,扶罗山侗族土司吴嘎老,人在何处?”
这个问题一出,众人立刻屏气凝神,等待答案。
都说最后一个盗墓贼,露了“财”后,就被吴嘎老拿住,随后那家伙也随即失踪了。
可以知道,无论是血月陨石,还是挖出陨石的地窟……
线索都在那家伙手中呢。
烟花婆婆听了,依旧摇头:“这个啊,我真不知道……”
她话音未落。
这时角落处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头站了出来,冷冷笑道:“果真不知道?”
这老头毫无存在感。
陈九暮刚才看遍全场,甚至都没有对这个老头,有什么印象。
那负责主持的老鸨,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厉声呵斥:“你是什么人,胆敢质疑烟花婆婆?她可是能通神的……”
“通神?”
老头笑了,看着那眼神浑浊的烟花婆婆,问:“师妹,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能通神呢?”
哈?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诧。
就连老神在在的“烟花婆婆”,也不由得一下子,就站起了身来,打量对方。
那披头散发的老头儿笑着说道:“你说不知道吴嘎老在哪儿——但我却在你们客栈后厨,找到了这个……”
他大袖一甩,却有一个黑乎乎的圆物,滚落在了空地之上。
所过之处,一片血污。
陈九暮凝视,却见那物落定,居然是一个面向狰狞、包裹黑巾的头颅。
老头则笑着说道:“只可惜我找到时,大名鼎鼎的扶罗山土司吴嘎老,就只剩下了一颗头颅……师妹啊师妹,你说吴嘎老的身体,都去了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