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董小姐,叫我何事?”楚平生驻足而观,不咸不淡地道。
“你已经娶了姣姣,为什么还不肯罢休?”她粉面生嗔,含怒道:“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楚平生冷笑道:“切,你以为我愿意娶你?我有姣姣一个就够了,你就算嫁进柴府,也是做妾的命。”
妾,他说她只配做妾?不说高荣姣姣一头,地位还不如那个贴牌货?
“你说什么?!”
“想不明白?问你爹去,我跟你说不着。”
“你!”
如果找王世充有用,她也不会在后花园堵他了。
“柴绍,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跺跺脚,额头刘海一荡,轻扭帔帛,带着近似梅花的幽香朝南走去。
王世充和柴家都不知道,寇仲和徐子陵已经奉李世民之命潜入洛阳,她跟那两个人达成了合作意向,只要柴慎和王世充一得手,便趁乱带她逃离洛阳。
寇仲说了,会给她幸福的。
而她对此深信不疑。
当然,柴家和王家策划实施宫廷政变的事她没明说,只是讲洛阳城很快便会发生一件大事,正好可以趁机逃亡,并千叮咛万嘱咐寇仲与徐子陵不要错过时机,不然她就会在舅舅的逼迫下嫁入柴家。
她在寇仲和徐子陵的帮助下离开洛阳,前往长安,李渊利用她做人证,揭露柴家、王家、太皇太后一起演戏的事实,以证明李家做法的正当性与正义性,这便是双方的合作计划。
楚平生看着董淑妮越去越远的背影,脸色有些古怪。
寇仲明明不喜欢董淑妮,一直在利用她。
上次尚书府夜宴时双龙的表现,居然还没让她看清那两个人的嘴脸?
还有寇仲和徐子陵……
要把董淑妮带走?是用这种办法帮宋师道出气么?
呵,天真。
……
翌日清晨。
王玄应身披锁子甲,头戴兜鍪,脸蒙黑布在左,楚平生穿一套轻薄锦袍,骑着青骢马在右,后面是一支大约五百人的车队,由王家人豢养的门客和这么多年来培养的心腹组成。
接头地点还算隐秘,沿途的军方斥候皆被撤去,一路走来只碰到几个赤脚春耕的老农与风尘仆仆的农妇,按王玄应的意思是一刀杀了,楚平生不允,毕竟这些人就是一群农民,并不知道军队执行的什么任务,反正武器装备运回去后就直接发给士兵用在接下来的政变中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王玄应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理,便采纳了他的提议。
又行过一程,北方传来哗哗的水声,车队绕过密林,来到一片地势平缓的滩涂,远远地便看到三艘货船停在浑浊的河道中。
楚平生看着眼前的古黄河,心想也就是东溟派,能把这般规模的船只开到洛阳。
早有东溟派的人在岸边等候,见车队抵达,身穿东瀛服饰,留山羊胡的持剑老者带着一个面相与之七分相似,但是看人目光比较阴冷的年轻人迎上来,要王玄应上船清点货物,东西一旦离船,概不负责。
王玄应没有多想,毕竟王家是东溟派的恩人嘛,便带了六名随从,跟着尚公父子坐小船至河道中央,上了东溟派的大船。
单美仙与三名身穿白裙,手握长剑的女弟子站在甲板迎接,几月未见,她瘦了些,脸颊不像以前那么圆润了,也不知道是刻意减重,还是最近一段日子过得不好,影响了食欲。
“东西在船舱里,王公子,请随我来。”
没有多余的废话,单美仙引着楚平生、王玄应及王世充的心腹陈长林、王世伟往船舱走去,经过下层廊道时,楚平生突然顿住脚步,因为透过左手边房门的缝隙,隐约望见一副熟人面孔。
她怎么在这儿?
呵,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柴绍,怎么不走了?”
“哦,没什么。”
听到王玄应的问话,楚平生应了一句,跟在陈长林身后继续前行,很快便来到东溟号货舱,中间放着许多大木箱。
单美仙比了个手势:“王公子,请吧。”
王玄应冲陈长林和王世伟使个眼色,那二人阔步上前,各抓住一个大箱子的盖子往上一掀,盖子打开瞬间,二人愣住了,因为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空的?”
“去死吧。”
突听一声娇喝,单美仙身后两名女弟子抽剑在手,双剑合璧往前一绞,王世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想抽刀已经晚了,只觉剑光闪现,啪嗒一声,整条右臂被从躯干卸下,鲜血滋滋地往外冒,而他脸上只有骇然,未见痛苦,由此可见东溟派打造的武器有多锐利,多精良。
王世充是老狐狸,王玄应不比他爹差多少,虽然不曾怀疑单美仙,但是性格上的谨慎让他一直站在圈子外面,眼见东溟派的人突然反水,想都不带多想的,转身就跑。
单美仙哪能让他如愿,抽剑急刺。
这时陈长林突然一抖手腕,唰啦啦一声响,一只铁钩射出,精准地挂住单美仙的长剑,往后一拉,剑势走偏,一击未中。
这时另一名女弟子猛握剑柄,左腿前屈,用力抽剑向上一挑,锵,火花溅射中,陈长林手中钩索从中而断。
旁边观战的楚平生两眼一眯:“这是……东瀛的拔刀术?”
“掌门,这里交给我们便好。”
围攻王世伟的两名女子中的一个说道,另一人正将刺入敌人胸膛的,带点弧度的长剑拔出。
陈长林看看手里断成两截的铁索,再看看一步一步逼近的三名东溟派女弟子,一颗心沉到谷底。
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他很糊涂。
直至看见站在旁边一声不吭的柴公子,他知道眼前的变故一定与这小子有关。
“柴绍,你个王八蛋出卖我们?”
楚平生冲他玩味一笑,转过身,跟在单美仙身后朝外面走去,前行也就十几步,就听船舱传来闷闷的惨叫,想来是陈长林被三名东溟派女弟子送上了黄泉路。
“别过来,别过来,退后,退后。”
呜。
呜。
楚平生来到甲板时,正好看见王玄应被尚家父子逼到角落,还在垂死挣扎,不断挥舞手中长剑,阻止二人前进。
仔细观察的话,能够看到一滴一滴的血从指缝落下,似乎虎口裂了。
不远处的地上倒着两具尸体,正是王玄应带上船的另外两名随从,一个叫王道伺,一个叫王泰,都是王玄应的族中兄弟。
这很正常,以尚公的战斗力,别说王玄应不是对手,哪怕他爹王世充来了,面对尚家父子都得栽。
“为什么?为什么?”王玄应拿着剑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心乱如麻,他现在知道尚家父子为什么执意要他上船清点货物了,这是要瓮中捉鳖,不给他逃命的机会。
他又看到楚平生紧随单美仙平安而至,也如陈长林般醒悟:“柴绍,是你,是你害我……”
“开什么玩笑,你与东溟派的恩怨跟我可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
单美仙打断他的质问,徐步上前,冷然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王世充将我女儿掳走送给边不负的事吗?”
!!!!!!
王玄应大惊失色,没想到自以为点滴不漏的操作居然被单美仙识破了。
“那你们……为什么?”
楚平生接话道:“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让你王家赔了韦夫人又折兵呢?”
说完冲岸上努努嘴。
王玄应转头一看,就见密林里突然杀出两股兵马,带着昂扬的战意呈左右夹攻之势往车队杀去,瞧那些人身上的铠甲,一水的明光甲,手中长枪迎着东方升起的朝阳,寒光凛然,锐意逼人。
杀!
啊……
这时嘈杂的喊杀声与凄厉的惨叫声才跨越河道,逆风而至。
怪不得东溟号底舱里的箱子都空了,原来那些武器装备已经被柴家所得。
“这么说来,你们的船被黄河帮袭扰是假消息?船早就到了,只不过东西都被柴家人运走了。”
单美仙点点头:“不错。”
王玄应面容扭曲,五官挤成一团,用剑指着楚平生道:“柴绍,你们父子……好阴险。”
为了跟李密、李渊、宇文化及等人争霸天下,他的父亲找东溟派采购武器装备,几乎把王、荣两家的家底都掏空,最后却便宜了柴家,他能不恨吗?
楚平生不咸不淡地道:“彼此,彼此。”